眼下河北军心如何已经呈现出来,可以说进行更深刻改革的客观条件已经形成,如果再不加以积极的回应,无疑会令人心怠惰消沉下来。
不过在有对外战事的时候,李泰便鲜少选择同时进行内部的调整。眼下河北诸府兵将士们的情绪显然难以通过简单的安抚便平静下来,毕竟他们是有着真正旺盛且迫切的需求。
在权衡一番之后,李泰还是决定先外后内,他也放弃在关中窝着偷懒过冬的打算,自己亲赴洛阳坐镇,而后又将先期出发的儿子李晋前往邺城监督军政。同时河北方面征师规模扩大,诸州备荒的常平仓暂支军需,从而向辽东发起规模更大的战事。这一次便不只是要剿灭北齐残齐势力,更是要将大唐兵锋一举推到辽水一线再作打算。
于是随着圣驾抵达洛阳,大唐的战争机器便又加大马力的开动起来。原本是计划五万师旅征讨残齐,如今动员兵力陡翻倍余,十余万大军汇聚幽州,然后便分别取道卢龙要塞与辽西走廊一起向燕山北麓的北齐残部围攻而去。
此时北齐残部已经整军备战大半年有余,终于等到大唐出兵的消息,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得偿所愿。可是当得知唐军此番号称足有三十万大军、兵分数道的向辽东杀来的时候,这些北齐残众顿时便又有些傻眼,甚至就连斛律光都大感惊讶:“此间不过区区几万穷师衰旅,唐主竟然举国来攻。看来亡我之心甚坚,吾辈不死,其难安寝。”
无论唐军多少人马向此杀来,如今摆在他们这些北齐残众们面前的也唯有死战到底一途。过去这些时间里,斛律光也一直在整军备战,故而将士们战意尚算坚决,并没有被敌人强大的兵力而吓得惊慌失措。
大唐方面虽然声势浩大,但是由于增加了征发用兵的规模,故而最终出兵的日期较之原本计划中要更晚了一些。
反倒是得令之后便率部横穿漠南、直攻辽西的突厥可汗摄图先一步抵达了辽西战场,并且很快便有所创建。眼见突厥大军到来,本就斗志不坚、组织涣散的契丹直接滑跪,向突厥投降归附,转头做了突厥军队的前锋。
随着突厥倒戈相向,燕山行苑北面便全无遮掩,直接暴露在了突厥军众的眼皮子底下。与此同时,取道辽西的军队在抵达营州黄龙之后,便也立即向着燕山行苑发起进攻,而这一方位却非北齐残众重点经营布防的区域,唯凭山川地势稍作阻碍。
这也并不是斛律光在备战之时出现了重大的疏忽,关键还是在于力量不足,想得到但却做不到。原本斛律光是打算联结高句丽一起布置黄龙北部防线,保持往来辽东的畅通,可是高句丽方面却犹豫不决,因见唐军迟迟没有发起进攻,便也将合作事宜一再拖延,甚至就连派往平壤迎亲的斛律武都至今都还滞留其境没有迁回。
如今大唐政令陡下、征师旋至,再想做出补救布置,无论时间还是力量上都已经来不及了。随着诸面遭受围攻,原本斛律光精心经营的燕山防线,一时间竟成了孤军深入、身陷重围。
不过斛律光也并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他自知突厥之众散漫松懈、战斗力不强,而辽西绕道而来的师旅迂回折转,也不可能是唐军的主力。真正能够带来致命威胁的唐军主力,一定是会从卢龙塞一线杀出。
所以他继续留驻燕山防线,同时着令自己的弟弟斛律羡率领一部精军向北击退契丹与突厥的师旅,其余人马则固守行苑,凭着行苑近年来所修设的防事抵抗营州方面的攻势。
斛律光这里仍然指挥若定,然而后方燕山行苑中却已经是乱作一团。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斛律光这么镇定自若,几十万唐军气势汹汹的攻来,周边诸方都已经直接暴露在了敌军兵锋之下,这实在是让人难以镇定。尤其是当斛律羡又率领一批军众北去迎击突厥与契丹师旅,使得行苑驻守兵力更少,也让此间人心越发的惶恐。
“至尊,唐军大举来攻,斛律兄弟却各自引师盘桓于外,丝毫不以至尊安危为计。该当何以应敌,至尊亦当自计啊!”
早就与斛律光不睦的高保宁因见麾下能够调度的人马更少,心中也是慌乱不已,连忙求见高济并作劝谏道。
高济虽然也颇为慌张,但还是强自镇定道:“领军休作此言,咸阳王忠心……”
“咸阳王纵或忠于国,但却未必忠于君。至尊入此以来,便一直被虚置行苑之中,内外诸事无一能问,俱由咸阳王兄弟所把持。其所以自晋阳引护至尊至此,无非是挟一神武血脉而号令群属。此血脉是否至尊,于其而言并无区别……”
旁边一名宦者这会儿也忍不住开口说道,然而其人话还没有说完,高济便顿足怒吼道:“阉奴住口!家国大事,岂容尔徒置喙!咸阳王国之柱臣,忠义无双,朕不信之,难道可仰你等?”
那宦者遭此训斥后忙不迭将头垂了下去,但很快却又开口说道:“所谓家国,至尊掌事几桩?此是明月之国,却非陛下之国!奴等才力虽然不及咸阳王,但今敌军将至,奴等仍然拱卫至尊身畔,斛律兄弟今又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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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是明月之国……”
高济听到这话后,神情顿时一僵,过往心中所积攒的负面情绪顿时便也翻涌上来,怔怔良久才又望着那宦者沉声说道:“你这宦者竟有几分见识,名叫什么?”
“奴名齐绍,神武之年便已在侍府中。如今国势穷困,难与敌争,但若欲延续社稷传承,也不在一城一地。唐国皇帝今虽煊赫无双,但其先祖亦曾有亡国奔远的险恶处境。欲存社稷,不在于地而在于人,至尊天生贵胄、神武嫡血,身之所在,社稷所在,哪怕远赴汪洋、寄身孤岛,亦不失一岛主之号,胜于困此待死啊!”
那宦者见高济已经被其说动,便又连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