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的是除了“咣当”一下,常委会议室寂然无声居然没人说话,以往总第一个跳出来的夏铭问完问题象完成任务似的,若有所思看着笔记本;姜渝海已经当众表示过“自责”,无须发言;庄咏诗目光闪动好像在催促其他常委表态,也没有主动出头的意向。
风萧萧兮,悲凉噫!
耿啸林全身掠起透骨的寒意,瞬时竟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这种感觉纵横捭阖数十载从未有过。
昔日兵团作战各种战术组合得心应手,进攻时有人冲锋在前,撤退时有人负责掩护,大手一挥攻守自如无往而不利,有段时间他甚至在心里嘲笑蓝京总是单枪匹马,此时的耿啸林才悲哀的发现:
任何人都不足以依赖,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
他威严地干咳一声,缓缓道:“国华同志,警方有没有关于印会实同志涉案的证据?”
单国华道:“暂时没有……唯一线索是乔袆良交代从印会实那边得到十万元活动经费,经了解,印会实的确电话指示望东镇办公室经费会计暂借十万元交给乔袆良,但没有签字,用途按印会实指示写的是‘乔镇长暂借款’,此事仍在进一步核实之中。”
耿啸林怫然道:“没有证据就不能乱怀疑,拿到常委会的必须铁一般事实!”
单国华暗想我又没说,而是夏铭问的,但知道耿啸林这会儿有气没法发只能拿自己开刀,赔笑道:
“是的是的,耿书记指示得对。”
蓝京却道:“算起来印会实同志已经连续三次缺席常委会,很巧,议题都与中巴坠河案有关,我想既然乔袆良供词里提到印会实同志,印会实同志有必要公开露一下面,就某些疑点比如到底打没打电话等等接受公安机关质询也是应有之义——招商引资说重要也没到需要三四天时间的程度。今天会议就开到这儿吧?没问题散会,我要第一时间向市主要领导汇报案情。”
说罢居然都没征求耿啸林意见,自顾自收拾笔记本和茶杯离开会议室。
樊健、顾若洚、铁从军随即跟着起身,紧接着是曹阿龙、赵怀石,再然后姜渝海缓缓起身路过耿啸林身后时似歉意又似感慨地拍拍他的背,庄咏诗与夏铭对视一眼,心有默契地同时悄悄离座而去。
常委会议室里只剩下耿啸林。
曾几何时,他是这间会议室说一不二、举足轻重的焦点人物,他的一个眼神,一个皱眉,一个微笑,都会让众常委关注揣测;他不认可的名字或工程项目,绝对不可能出现于常委会。
他在这间会议室击退、击垮了一个又一个对手,尤其去年极其强悍的前县长吴穹,在佑宁的威望达到顶峰,躇踌满志间他也觉得自己不可战胜,直到蓝京的空降。
本来以为出了一步妙棋,现在复盘来看其臭无比,连险棋都算不上,当然与印会实糟糕的策划与组织能力有关,但蓝京、秦铁雁强韧坚定的意志和反击也真的令人胆寒,争分夺秒竟然在规定的两天期限快到时查清真相。
如今案子还没正式结束,胜负却已有了结果。
不管如何落地,自己在常委会众叛亲离的结局已定,这是此前耿啸林万万没想到的——
说好的同舟共济呢?那些谄谀的、奉承的、巴结的嘴脸呢?
他理解姜渝海临阵反水,姜渝海与夏铭、印会实不同,并非“追随”,纯粹意气相投,在保守理念和传统思想方面有着共同话题,姜渝海从没参与沧海实业乱七八糟的事儿,更对铁桥崩塌案内幕一无所知,故而看到蓝京展示的完整的证据链后幡然醒悟并断然切割,姜渝海还是刚正不阿、一身正气的纪委书记,从来不屑搞那些歪门邪道勾当。
他也理解庄咏诗的做法,外界都以为她是他的亲信甚至情人,其实不是,她在县委办主任位置固然为了帮衬和烘托,却非盲从,她会权衡形势作出明智判断,继而选择所站的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