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车端平第一句话就把吴厂长打懵了:
“南规即将跟区里开展战略合作,我们拟以成功电子厂作为平台,但平台启动资金要自筹,吴厂长,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至少筹集三百万作为前期投入,你将成为改制后第一任董事长;二是退出重新安排工作,保持你的全民国企性质和正科待遇。你考虑一下!”
吴厂长尤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求救般看了旁边的蓝京两眼,结结巴巴道:
“我我我……我还想着跟成功厂干部员工共进退,利用难得的合作机会扭亏为盈重新焕发国企活力,我向来支持改革的,早就向区里提交了改制方案,蓝区长可以证明!”
蓝京不咸不淡地说:“我有收到,但觉得时机不成熟。”
“现在成熟了,有合作方有项目正好是成功厂改制的大好良机,我愿意凭着多年企业管理经验和对电子行业的熟悉,为改制工作尽自己最大贡献!”吴厂长迫不及待道。
车端平道:“有没有办法三天内搞到三百万投资?现在我不谈情怀,只看资金!”
对吴厂长来说如果有办法早就拉过来完成改制了,那样便能以邻市国企为模板通过私营化半国有资产合法揽入囊中,世上还有比这更爽的事吗?然而经过前期混乱无序和黑幕重重的私营化操作,如今从京都到地方对于国企改制都有严格的限制,如之前所说“三道红线”等等;社会资金、外来资本也持相当谨慎态度,避免被精于计算的国企老总所利用,费尽心思拿到手只剩下空壳子。
“别说三百万,以成功电子眼下的状况三十万都没希望,”吴厂长苦着脸说,“早上过来前我跟几个企业老板通过电话,都认为纯粹帮南规做代工缺乏盈利空间,特别大资本不喜欢没有想象力的工业项目。”
蓝京冷笑。
车端平也沉下脸道:“三十万都没希望,吴厂长太谦虚了吧?七泽市中心四百平米大别墅值多少钱?你儿子撞人的那辆路虎值多少钱?!”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叠信,“这些都来自成功电子厂干部员工的举报,上面按了手印,附了身份证复印件,人家都敢当面对质!”
吴厂长惊得额头渗出一层油汗,站起身道:“我有解释的,车区长蓝区长,早几年我就向纪委解释过,别墅和车子都是我儿子合法经营所购,账目清清楚楚跟我没关系……”
“你儿子做啥合法生意?”蓝京毫不留情揭短道,“他承包服装厂后,成功电子厂工资发不全,却有钱每年帮全厂所有人定制春夏秋冬四套工作服外加四双鞋子,仅此一项三年净赚一百多万;你买区食品厂长儿子公司的礼盒,区食品厂也让你儿子帮着订制工作服,互利互惠一年又是多少钱?别以为瞒天过海,群众眼睛可都雪亮的帮你一笔笔记着账!”
“更不用说保养机器设备的工业油,正品一瓶80元,你敢拿一瓶15元的三无产品蒙混过关,结果导致机器故障升高,你又正好打报告要求更新设备……”
车端平轻敲桌沿面有峻色道,“新官不理旧账,关于你存在的多个被举报问题前期都有过结论,我和蓝区长不想揪住不放,但你当了11年厂长也够了——你心里明白我说的‘够’什么意思,主动打报告退出,对你来说是最理想的安全着陆方式,不然……我不太习惯威胁人,你自己考虑!”
吴厂长被说得冷汗淋漓,面如土色连声道:“我会考虑,我会考虑……我其实对成功电子感情太深,割舍不下,如果,如果组织上不再需要我发光发热……”
蓝京懒得跟这种人啰嗦,简洁道:“中午之前把请调报告送到我办公室!车区长要跟我继续谈事情,你回去吧。”
等吴厂长失魂落魄地离开,车端平轻轻叹息,道:
“协议对衡芳极为有利,应该是所能争取的最好结果,蓝区长这趟辛苦了——听说昨晚醉得不成样子,哎,喝酒的确是个大难关,我也头疼之极,以后正府办要有意识多培养酒量大的干部,关键时刻顶得出去。”
“丁主任就很厉害,最后把南规厂那边都喝怕了不再主动发起进攻,不然黄主任他们也撑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