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要斌没在蓝京面前告状,说吉新民怎么怎么越俎代庖,说自己怎么怎么被边缘,那可是官场大忌,弄不好容易被误会离间书记与县长关系。他只说自己在正府办工作时间比较长,该挪挪窝了,不能影响底下同志的进步,希望仍能发挥自身特长譬如调到县委办为蓝书记服务云云。
县委办上有副处职郑光泉,下有正科级薛立权,怎么可能让齐要斌过来?但他表达的核心在于“离开正府办”,至于去哪儿随便说说而已,而且要挑最不可能的说,不让领导为难,也不自己找麻烦。
论正科职位置,目前从县直到乡镇空了不少,但齐要斌不清楚哪些属于万江洪的地盘,又哪些在蓝京心里已有合适人选。
蓝京微笑道正府办在要斌主任掌舵下各方面成绩有目共睹,这是得到大家公认,谁要是否定要斌主任,我第一个不答应!要斌同志想动动,我虽感到意外但完全尊重,也会在后面予以考虑,大战五个月、争取开门红的干部遴选工作仍在进行中,三月底县委会有个统筹安排,在此之前要斌主任安心工作,一如既往把正府办事务处理到位,行不行?
齐要斌连连点头道谢,满意而去。
又看了会儿文件材料,蓝京在蒲旭的陪同下回到斜对面巷子里的小院,门刚开了一半,冷不丁不远处夹巷里传来抖抖索索的声音:
“蓝书记……新年好……”
蓝京转头看,居然是城市执法大队大队长詹国夏,当即轻微地皱皱眉头道:
“进来说。”
詹国夏显然听说蓝京今天下午回涧山,但不知道具体时间,又不敢在县委大楼露面,硬是躲在巷子里等到这会儿。
中原的冬天寒气彻骨,不夸张说冷风里站五分钟全身便没了热气,詹国夏硬撑到这会儿也真是豁出去了,进屋后连打几个喷嚏,鼻涕也流个不停。
“蒲旭给詹队长来碗姜汤,”蓝京又好气又好笑道,“有事可以打电话嘛,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要面谈,要面谈,”詹国夏吃吃道,连喝两碗姜汤后身体逐渐暖和过来,脸上也有了血色,这才道,“我有重大线索向蓝书记汇报……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不管蓝书记信不信,有没有用,请千万别透露是我提供的……”
蓝京郑重其事道:“詹队长放心,这方面有严格的保密机制。”
詹国夏停顿片刻,轻轻把碗放到桌上,然后一字一顿道:
“我知道林小玲的下落!”
“林小玲……”
蓝京立即反应过来,“约陈豪书记到松栗山见面的那个,怎么,你打听到了?”
这么问是有前因后果的。
因为永研存在严重盗采矿井问题,监管不力,数据严重失实,蓝京开刀祭旗当场免掉镇书记巴新虎职务,同时宣布镇长樊蒙、常务副镇长崔建林;矿务局长单枨、安监局长侯友宽、城市执法大队长詹国夏,全部抽调到盗采封存矿井专项治理办公室,并强调每查实一处就可以有一位回原岗位工作,倘若查不到则要等半年后再作安排。
巴新虎明摆着万江洪的外甥,樊蒙、崔建林则在“万家军”之列,单枨也是万江洪一手提携起来的,侯友宽年纪大了仕途也看得淡了,唯独詹国夏情况有点复杂。
城市执法大队大队长,这个职务对商贩来说如雷贯耳,比县委书记更具威慑力,可在体制内属于比较棘手,若有更好位子绝对不会轻易碰的类型,无它,这些年城管的名声已经臭了,但凡闹出纠纷事端,无论有理没理城管总被千丈所指,被骂得狗血喷头,连带着作为大队长日子能好过吗?有时没准受牵连一块儿倒霉。
但城市执法的范围比较大,管得确实比较宽,涉及千家万户利益,包括市正设施、园林绿化、城市照明、燃气、市容、城乡环境卫生等等,可以说大队长一个电话抵得上普通老百姓跑几个月。
所以在决定大队长人选的时候,县领导分寸掌握颇为微妙:不愿让重点培养的、亲信心腹冒险,又想找个听说的,能够指挥得动的。
詹国夏就是这种态势下,前任县委书记陈豪与万江洪激烈博弈后妥协的结果。
他并非陈豪赏识的干部,也不属万江洪阵营,这次被暂停职务纯粹是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