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殿,才发觉外头竟下起了小雨来。
这暮秋的雨打在身上,和着这冰凉的朔风,萧萧瑟瑟的,可真是凉啊。
那踽踽苍凉的身影就立在雨里,廊下的裴孝廉一瘸一拐地上前为他撑起了油纸伞。
(油纸伞起源春秋战国时期,是我国最为古老的主要雨具,解放前及初期一直沿用。据传,鲁国着名匠师鲁班之妻王氏将竹子劈成细篾条,上蒙兽皮,张如盖,收如棍,此即最初的伞)
那人望着暗沉沉的天色怔然出神,这一幕,当真熟悉呐。
记得去岁小年夜,那人劈杀了穗娘,砍杀了宫人,拉着她的手从万福宫的后小殿一路往前奔走。
那时候他大步流星,踹烂后门,踏了前殿,破前门而出,也如此时一般在那空旷寂寥的丹墀之地缓缓停了下来。
那时候下着腊月的雪,而此时是一场秋雨。
原也都是冷透锦衾,但那时候她与公子许瞻,那才叫蜜里调油。
此时的那人是否也似去岁小年一样,无力,抱屈,窝心,是否也有万般的无奈使他悲不自胜?
也许是的。
小七仰头看他,他的脸颊一片湿润,不知究竟是雨还是眼泪。
真想踮起脚尖用袍袖为他抹干,真想与他说一声,“公子,回家吧。”
但到底没有。
兰台并不是她的家。
忽而脚步声起,阶下是持着长戟的东郭将军匆匆赶来,“公子,探马急报。”
那人不语。
默然等着。
等着坏消息,或者好消息。
而如今的燕国,坏消息实在多于好消息。
东郭将军道,“探马来报,囤在乌石的粮草被楚人偷袭,烧了三天三夜,烧得干干净净。。。。。。我军,又败了。”
那人闻言身形一晃,小七忙去搀他,却发觉那具八尺余的身躯已是骨瘦形销。
听那人恨恨地道了一声,“谢玉!”
是他口中那个“如插标卖首”的人。
恍然想到这一夜燕庄王的话,“该杀伐果断的时候,你没有杀伐果断,该低头服软的时候,你也没有低头服软。”
史上诸侯争霸,为的无非是土地城邑、人与财帛。
公子放走谢玉,谢玉却烧光了他的粮草,杀尽了他的兵马。记得楚人怒发冲冠,裂眦嚼齿,高声断喝,“血不流干,势不休战”。
血不流干,势不休战。
城门如此,想必征战亦是。
小七却并没有什么可欢喜的,她心碎神伤,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