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青瓦楼刺杀,她在那人身上穿针走线。
那人还说,刀线穿过皮肉,就算你杀过我了。
都是血肉之躯,又非钢筋铁骨,都会肉绽皮开,竟从来不闻他们失声号哭。
于这一点上,公子与大泽,大约是一样的人吧?
小七见谢玉刺啦一声撕下布帛,一手牢牢地揽住她,一手费力地开始包扎。
真想去帮一帮他啊,可她昏昏沉沉,已是自顾不暇。
章德公主温声道,“大泽君,我来吧。”
谢玉没有应,只道了一声,“多谢。”
口中咬紧了布帛,单手已穿过臂膀将布帛拽了过去,手法熟练,几下的工夫就将布帛打成了一个结。
是了是了,一个总在枪林箭雨中行走的人,伤筋动骨必是家常便饭了,也必是习惯了亲力亲为,一个人动手。
可见这世上到底没有谁是活得十分容易的。
车轮辚辚,兀自往前疾驰着,小七半昏半醒的,好似听见谢玉问起,“蓟城如今戒严,兰台大抵是醒了罢?”
兰台二字一出,不由地心头骤然一跳。
那是一个她刻意回避,却又暗自想起过多回的地方。
那是一个她避而不谈,却又私心念起过多回的人。
她清晰地察觉到一颗心嘭嘭乱响,跳得毫无章法。
想捂住双耳不听不理会,却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要去等一个答案。
章德公主的对答在意料之中,“哥哥醒了。”
是了是了,兰台有燕国最好的医官,也有这世间最好的药草。
那人必然会醒的,小七早就知道。
谢玉又问,“可问起了小七?”
将将平缓下来的心兀然又乍跳了起来,她闭紧了眸子,攥紧了手心,她在心中大声地警告自己。
小七,断不思量,再不思量。
章德公主默了好一会儿,好一会儿过去才道,“兰台已有一个小七,因而他不必再问。”
是了,他醒来就会看见一个一样的小七,那个小七温柔听话,完好无损,那个小七的眼里心里全都是他。
原以为会透骨酸心,然而却惘惘然长叹了一口气,缠夹了数年,好过,坏过,爱过,恨过,彼此都遍体鳞伤,好似如今才终于解脱。
你瞧,她没有问起公子,公子也不曾问起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