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这个孱弱衰疲,少气无力的人就在她的眼前,摇摇欲坠。
他一向脊背挺直,如雪里的青松,何时准许自己在人前这般轻晃?
他从来不许。
就似他从来都十分强硬,不许自己在人前有任何把柄软肋。
而今这个一向傲然端正的人,却扑通一下倒了下去。
他的雕龙玉带被殷红的血染尽了每一条纹路,玉带上下的衣袍亦全都变了颜色。
风萧萧兮,寒蝉凄切。
他神色凄怆,看起来孤寂苍凉,脆弱得不成模样。
兀自想起一句话来,想起九重台那病榻上的苍苍老者,他说,“嘉福,但愿你能永远陪着他,不必叫他做个孤家寡人。”
她一走,他就是个孤家寡人了。
不,他如今已经是个孤家寡人了。
小七失魂落魄地望着地上那人,她想起来就在昨日还盼他归来,盼了足足六日,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
她不知道。
到了这个地步,到底又孰对孰错,她也不知道。
下意识地要去扶他,才察觉手腕仍被裴孝廉死死地攥着。
裴孝廉在怕她杀公子,还是在怕她刎自己?
她不知道。
恍恍惚惚的,只听见裴孝廉惊慌失措地朝外高声喊着,“医官!医官何在!娘的!”
那么一个粗枝大叶的人,那么一个粗犷莽撞的人,隐约竟听见了他的哭腔,“医官!快召医官!”
小七怃然垂眸,望着地上的人,你瞧他魂销目断,豆大的冷汗在额际生出,一行清泪自眼角缓缓滑下,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她甩开裴孝廉,用帕子捂住了那人的伤口,他到底出了多少血啊,那帕子甫一按上去,登时就洇了个透。
那皙白的指节轻颤着握住了她,皙白的指节上全都是血。
他一张嘴,口里也全都是血。
她想起庄王十六年辕门那一摔,摔下来的时候亦满嘴是血。
那时的小七多疼啊,如今的公子呢?如今的公子一定也很疼罢?
颤着一双手去轻抚他发凉的脸颊,她记得那时候公子许瞻也在她的身旁。
眼泪吧嗒吧嗒垂着,她却一句话也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面对这样的公子许瞻,她不愿留,此时却也不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