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甚好。
她便一样一样地给那人看。
她告诉公子什么是“卷耳”,告诉他这山肴野蔌多生于石滩草内,虽丑,却能滋阴润肺,明目益气,还能取代粟米充饥度荒,因而是极好的东西。(卷耳,出自《诗经·周南·卷耳》,“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
她给公子吃,公子不吃。
她还告诉公子什么是“蛇盘草”,告诉他蛇盘草多生于山坡河岸,能清热解毒、散瘀凉血,浸酒能壮筋骨,捣敷能治蛇虫咬伤,因而也是极好的东西。
她哄公子吃,哄他说,“魏国山间常见的小莓果,十分甘甜,公子真得尝一尝。”
那人信她,拈起一颗放入口中,一口咬下,酸得眉头都蹙了起来,不免低声问道,“什么鬼东西。”
她知道哪样的菌子能吃,知道灵芝长在什么地方,她分得清这满地的野草哪种有毒,哪种能疗伤,哪种能果腹。
庙堂社稷的事她不如公子,山野之间的事公子却不如她。
见那人眸中亮晶晶的,小七还歪着脑袋,“我给公子变个戏法。”
那人眉眼舒展,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什么戏法?”
小七自颈间取下松果,轻轻摊在掌心,仰起脸来笑,“松果也会喝水,公子信不信?”
她捡到的松果都是去岁便已熟透落了地的,看起来早就死透了,又怎会喝什么水,那人必是不信的。
你瞧他的模样,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似笑非笑,好似在看个傻子。
小七把松果没在水中,兀自想起山神庙里的那个梦来。
梦里那个软糯糯的小姊姊就坐在松下的溪边玩水,那时的小姊姊在玩什么呢?也似她今日这般玩松子饮水的戏法吗?
也不知怎的,在此时此刻,她与一个早已不在的孩子宿命般地联系到了一起。
她想,总还会有的。
她与公子都那么年轻,失去的孩子总还会再来。
她要带姊姊与弟弟一同抓鱼捕虾,采桑养蚕,也带他们一同跟着公子骑马狩猎,春诵夏弦。(春诵夏弦,原指应按季节采取不同的学习方式,后泛指读书学习)
不,不止是姊姊和弟弟,还有那个叫她姑母的小侄儿一起。
若大表哥与章德公主还能破镜重圆,那他们失去的孩子也还会再来。
若能回来,但愿他们不必再卷进燕宫的是非之中,也不必再卷进列国的角逐分争之内。
若不能回来,也但愿他们再寻个好人家,简单自在地过一生。
小七仰起头来笑看孩子的父亲,午后的日光透过梨树洒在她的脸上,她笑,“公子看,干透的松果也是活着的。”
是了,松果喝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