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卿很快便来了,他是被人抬了过来。
小七鼻尖一酸,险些泛出泪来。
她看着陆九卿被掖庭的人随手放上了木廊,连茶室的门都不曾进去过。
如今天光愈亮,能把木廊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你看呐,他一身的伤痕,皮开肉绽,血迹斑斑,素来整齐体面的长袍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那张文气的脸连一丝血色也没有了啊。
那待人一向宽厚和气的陆大人,此时瘫在木廊,他与一块沾满血的破布,又有什么两样呢?
主人问,“有什么话,定要见我。”
陆九卿极力撑起身来,他极力使自己看起来与往常一样得体,但他已是皮破血流,因而撑起身的时候全身都发着抖。
也不知为什么,小七眼泪一滚。
真想去扶他一把呀,去为昔日的章德公主扶一把,也为昔日的小七去扶一把。
她记起来陆九卿对她的善待,也记起来陆九卿曾待她的好。
从前的魏俘受过陆九卿的恩惠与照拂,她记得呀。
她听见陆九卿的声音亦发着颤,“母亲年迈多病。。。。。。公子开恩,放母亲回家吧,罪臣以死谢罪。”
他虚弱没有什么力气,却依旧温和,也把“以死谢罪”这样的话也说得如此从容。
他的双手抑制不住地抖着,小七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主人又问,“你到底是谁的人?”
小七恍然,从前也有人这样一遍遍地问她。
“魏俘,你到底是谁的人?”
如今的陆九卿与从前的魏俘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不,如今的陆九卿远比从前的魏俘惨上千倍万倍。
室内的烛光透过木纱门打到了陆九卿的脸上,她好似看见陆九卿的眼泪垂了下来,在泛白的曦光里闪过晶莹的光泽。
他的声音不高,但室内的人也定能听个清楚,“罪臣是燕人。。。。。。是公子的人。。。。。。求公子放了母亲,赐罪臣一死。”
小七忍不住潸然泪下。
一个心有大志的谋士,一个不再受信任的军师,也并没有别的出路了。
这样的人,唯有一死。
死了好啊,死了好,死了就不必再受这人间的苦了。
死了便不必再受这鼎镬刀锯,不必再受这非刑逼拷了。
文人有自己的风骨,死也得死的体体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