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珠是多聪明的人呐,她几乎立刻就知道了北羌的祸事,因而当机立断,拔步就要往楼下奔去。
她必是要去老羌王府中报信,报信,回狂澜于既倒,支大厦于将倾。
那人并不拦她,施施然端起马奶酒轻啜。
小七攥着袍袖,在悲凉的胡笳声中提醒他,“她去报信了。”
那人笑道,“晚了。”
是了,晚了。
窗外冷月清霜,那仓促的脚步疾疾奔下,却与男子从容不迫的脚步声同时在木楼梯上响起。小七听见阿拉珠那一身的银铃玛瑙激烈碰撞,与这悲鸣的胡笳奏出愈发动人心魄的交响。
有人在门外禀道,“公子,小羌王带人杀进了老羌王府中。”
小七心里一凛,公子许瞻果真神谋妙策,机变如神。
又听见楼外响起了慌乱的马蹄音,继而有羌人叽里呱啦一阵禀报,虽听不懂到底说的是什么,但想必与适才门外回禀的话一样——
就在蓟城,就在是夜,小羌王果真弑父逼宫。
继而那银铃玛瑙声乍又响起,将将仓皇下楼的阿拉珠去而复返,跌跌撞撞地往楼上冲来,有关夫人的什么风仪严峻,什么雍容雅步在她身上再看不出一丝半点儿来。
这哀哀戚戚的胡笳声便是为这一夜北羌的暴动鸣奏。
阿拉珠面如纸白,满头的薄汗,扑通一声在那人身旁跪了下来,一双珠圆玉润的手抓紧那人的手臂苦苦哀求,“表哥!阿父带人杀进了阿翁府里!”
那人凉凉笑道,“知道了。”
阿拉珠顿然哭出声来,“表哥救救阿翁!表哥。。。。。。求求你了表哥。。。。。。阿翁最疼珠珠了。。。。。。阿翁不能死啊。。。。。。”
就在一盏茶前,阿拉珠还曾挺着腰杆诘问公子许瞻,“表哥不怕阿拉珠告诉阿翁与阿父吗?他们一旦知道,蓟城大营的十万兵马便要暴动了。”
目下,就在这一盏茶的工夫之后,阿拉珠却要为她阿翁阿父的身家性命匍匐在公子许瞻脚下求情。
那人冷凝的目光落在阿拉珠手上,那子母绿的戒指在他暗绯色的袍袖上显得格格不入。
他连犹豫一下都不曾,毫不留情地一把推了开去。
就似他方才说的一样,“我又怕过谁呢?”
他身在棋局之中,却是这世间最好的棋手。人就在兰台之内,便能搅弄三国的风云。
而此时神色平平,自顾自地斟了一盏马奶酒轻轻啜着,沾着酒渍的薄唇在摇曳的烛花下闪着通透细腻的光泽,闲闲问起,“你想救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