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拔出剑来横在宫人颈上,肃色问道,“你可知谎报军情要诛几族?”
长剑锋利,立时在宫人颈上划出一道长口子来,那宫人抖如筛糠,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公子饶命!娘娘密令奴来报信,奴岂敢说一句假话!奴来时良原君已带人去围了九重台!奴胆敢欺君,便叫奴五雷轰顶!”
陆九卿驱马上前,“公子,既有娘娘密信,只怕虎贲军里已有了叛贼,大王危矣!”
那人垂下剑,眉梢带怒,脸色凝霜,“即刻起烽燧,召卫戍部队进金马门!”
他的卫戍部队就在蓟城南大营,快马至宫门只需两刻钟。
陆九卿肃声应是,立即安排了下去。
那人默了片刻,又问,“虎贲军还有谁可用?”
你瞧,他就似在深潭里挣扎的人,将将上了岸,连一口气都不能好好地喘上一喘,顷刻又被卷进了滔滔的洪流之中。
陆九卿低声回禀,“中郎将品行端正,与微臣私交甚好,绝非叛贼,公子可用。”
那人朝陆九卿伸出手去,那骨节分明的手背在焰火下映得越发皙白,不知几时竟又落起了雪来,“九卿。”
陆九卿迟疑了一瞬,须臾握住了那人的手,那人掌上用力,将陆九卿往小轺拉了过来,附耳命道,“密诏中郎将,进九重台护大王!”
雪里两手紧握,小七心中动容,她想,公子与陆九卿之间此时没有猜忌,他们是并肩作战的同袍。
陆九卿铿然应是,“微臣即刻进宫!”
那人点头,复又于掌心用力,“速去!”
陆九卿扬鞭打马,衣袂翻飞,很快消失在这茫茫的夜色里。
小七攥紧双手在心里祈祷,她但愿,但愿九卿不负公子,但愿九卿永不负公子。
她但愿,但愿公子有人可信,有人可用,但愿公子有人追随,但愿公子永不必做个孤家寡人。
那人问她,“小七,你怕么?”
这一夜一样的问题他已是问了第二回。
第一回她不曾回答,因那时她怕。
如今却要正面回他,“有公子在,小七不怕。”
她不怕,因为她也要做那个让公子可信、让公子可用,要做那个追随公子的人。
那人微微点头,“好。”
俄顷又问,“你可敢与我进宫?”
她如今懂公子。
公子不是定要带她入险境。
他是不放心她一人在兰台,也不放心她独留宫外,正如他说,他恨不得永远将她囚在笼中,将她捆着、拴着,将她的身子上满锁。
唯有将她带在身边他才能安心踏进修罗场。
小七正色回他,“公子带小七去哪儿,小七便去哪儿。”
那人含笑点头,解下大氅将她裹了个严实,抬眸冲外沉声命道,“捆了许慎之,立时进宫!”
车外有人铿锵应答,只听见许慎之呜呜叫嚷,四下乱踹,少时周延年抽鞭打马往宫门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