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拉起领口拢紧衣袍,“我该走了,公子总不见我,会着急的。”
那人摁住了她的腿,沉声问道,“你的骨气呢?”
什么是骨气呐,折不断、打不烂、压不垮、扭不弯的便是骨气。
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这便是骨气。(出自《论语·卫灵公篇》,意为有志之士决不因贪生怕死而做出损害仁义的事情,只会以牺牲来保全仁义)
她如今好似并没有骨气了。
那人又逼问,“你军人的气节呢?”
是了,她出自魏营。
她的舅舅魏武王沈复是曾经的大将军,曾多次在营中教导,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这“志”,便是军人的气节。
她如今好似也没有了军人的气节。
那人恨恨地扣住她的膝头,一字一句地斥问她,“他打断了你的脊梁,还是打折了你这一双站不起来的腿?”
小七心头一酸,眼里沁出泪来。
才一进这间内殿,沈宴初便讽她是奴颜婢膝。
在他看来,她为公子盛汤布菜,便是谄谀取容。
但在过去的庄王十六年,在那一整年里,她都在做这样的事呐。
若不是奴颜婢膝,若不是一次次委曲求全,她如今也不会活着坐在这殿堂里。
在他看来,只有被打断了脊骨的人,被打折了双腿的人才会有一副奴颜婢膝,才会摧眉折腰,卑躬屈节。
可她不是。
她从前被迫跪下,后来早就站起来了。
不是自己挣扎踉跄起身,是公子一次次抱她起来。
小七正襟危坐,眼泪在眸中团团打着转儿,她正视着她的大表哥,“谁都打不断我的脊梁,也打不断我的膑骨!”
她端端然不肯叫眼泪掉下去,肃肃然纠正着眼前的人,“是公子爱重我,我亦爱重公子!”
眼前的人有一瞬的失神,好一会儿才在唇齿间蹦出两个字来,“荒唐!”
在他看来,爱上敌国公子大约的确是一件十分荒唐的事,至少他自己便没有去爱敌国的公主。
荒唐吗?
从前她也觉得荒唐,后来却并不觉得有什么荒唐的。
早在公子说要娶她的时候,一切的发生都不会再荒唐了。
那人已是切齿痛心,恨恨叹道,“小七,你陷得太深了!”
也许是罢,她也为自己活一次,陷进去又有什么关系。
小七垂眸不言,那人亦是静默了好一会儿,她只当他已经说完了话,起身便要走了,“大表哥去看看公主吧,她是你的夫人……”
眼前的人笑了一声,“她是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