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马车后面,她能丈量从扶风到兰台的距离。
周延年尚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车上那人已发了话,“上来!”
那人的声音低冷沙哑,薄怒涌动。
嗬,你看,在许瞻眼里,她不过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战利品。
要她滚,她便得滚。
要她上,她便得上。
可她不是战利品,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在反抗与服从之间辗转,颠倒,撕裂。
若是因了肩负的使命,她该服从他、讨好他。
但若因了自己的本心,她心里便只有抗拒与挣扎。
终究是本心大过了使命,她没有上车。
那人许久没有说话,但小七已开始迈步往兰台走去。
是夜月华如水,人淡如画。
蓟城大道青灰色的瓦当下,是千家万户此起彼伏的捣衣声。
她踩着绣棠棣的丝履端然走着,履底是松松软软的一层软帛,脚底涂了药,又用软布帛仔细包扎了,因而走起来并不疼。
她的脚步在青石板上擦出沙沙的声响。
继而王青盖车也响动了起来,十六只马蹄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马偶尔打起响鼻,赤金铃铛在宁静的夜里清灵可闻。
路过谁家,谁家看门的狗便呲牙吠叫几声。偶有顶着花纹的野猫,片刻便攀上了屋檐。
可在这熟悉的声响之外,好似又添了一份沙沙声。
是脚步声。
比她的脚步声要重,亦比她的脚步声要慢。
就那么不远不近地跟着。
小七知道那是谁的脚步,那脚步声曾次次令她闻风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