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濩泽邑民,皆农户也。耕余则习战阵,非吾等所能及也。”
蒙骜道:“是以必从军也。军中必习战阵,长短相兼,远近相得,左右相宜,闻鼓则进,闻金则退,勇者不可独进,怯者不可独退。进退不如法者皆斩。是以战则必胜,非独赖技艺也!”
那人道:“吾等皆愚,宁得许多规矩,得勿皆干军法,未战先受斩也?”
蒙骜道:“兄若不信,可集于此,但练一时,可战濩泽!”
这下,众人来的情绪,立即道:“皆愿试之!”
蒙骜先让大家试射。他指着河中的一小片陆地道:“先得能射至彼岸者!”自己先发一箭,深深插入对岸的泥土中。然后有几个人过来各射了几箭,有中有不中者。其他人不敢射,或许是认为自己根本没有希望。蒙骜让能射远的七个人站在一旁。然后指着水面的一群野鸭道:“有能中其凫者乎?”只有两三个人敢出面射击,并且射中了两只鸭子。蒙骜又选出两人。
然后,蒙骜指着地上的一块大石头,道:“有能负其石者,出。”
用各种方法,蒙骜将这群猎人按技能分成若干队:善射的、善攀援的、力大的、善走的……大约二十多人被挑选出来,蒙骜分别从自己的随从中选出一人作各队的首领,让他们听众随从的命令。
其余人,蒙骜让他们依身材高矮列队。排列好后,即命一头一尾者依次出列,高与矮的各二十人,分别列队,其余身材适中者集为一队。这三队,蒙骜也任命了三名随从率领。
分好队后,蒙骜让随从带领各自的队分别找一个地方演练。
泽父和战兄二人并没有分配到队伍中,他们到各处行走,观看各队的训练。张兄善射,既远且准,是善射者中的佼佼者。良兄头昏,还没有完全恢复,无法参与到训练之中,只能坐在蒙骜的身边与蒙骜交谈。在蒙骜的引导下,良伯介绍了自己的出生、成长经历,以及最终落草的过程,心中充满不甘。蒙骜又随口问起这群人中其他的事,良伯也尽自己所知做了介绍。出来当盗贼的,几乎没有人会公开自己的经历;就算同处一座山中,也往往不相往来,他们几乎全都是以绰号示人,别人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更不知道他们的住处。只有同一个猎人队的人,才会相互了解。良伯是个优秀的射手,力气又大,还擅于设套布阱,在周围的猎人中很有威望,参与了多个猎人队,认识的人多,所以可以介绍得比较详细。
半个时辰后,训练结束,那些人虽然有些气喘吁吁,但个个容光焕发,似乎对自己产生了一定的信心。休息时,大家相互讨论着训练的细节,甚至还在复习各种战术动作。蒙骜看了看天色,决定赶紧吃晚餐,然后出发前往伏击地点。一些猎人跳下河去摸了不少鱼,升起火来烤着吃。蒙骜一行随身带着盐梅,洒在鱼上,更加鲜美。晚餐后,泽父带着两名大汉乘船离开。
入夜后,由熟悉道路的几名猎户打头,领着蒙骜的几名随从有前面开路,大队在后面随行。这条道也是一条河谷,两边高山,中间一条河流,两岸芦苇丛生。陌生人到了这里也轻易不会迷路。只是芦苇丛中如果藏了人,一般人发现不了。他们走了半夜,到达一片山口处,向导停了下来,道:“越此山口,即为濩泽!”
蒙骜让善于攀援的一队跟着自己上山口,观察濩泽的动静;其他人则在芦苇丛中隐蔽休息。猎户们在四周放了哨位,便清理了地面,各择一地,躺下睡觉。
蒙骜领着攀援组五人上了山。六个人分成三组,各自爬上一棵大树,观察山下的动静。那名骑坐在树巅的小个子,对蒙骜也能爬上这么高的大树感到十分佩服,一再向蒙骜竖大指。蒙骜道:“山中夜憩,若得一树,可少猛兽袭扰,未可忽也!”
山下寂静一片,天气阴沉,没有月光,但在微光之下仍可望见一条下山的山道蜿蜒通往一处小城。城邑不大,周围建有房舍,显然城民和邑民是分开居住的,只有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才有资格住在城里。顺着城邑往下看,一片大湖黑沉沉地铺展在夜幕中,湖边也有几间房舍,大约是渔民的住所。再往远,似乎有一条出水口,但已经看不清楚了。观望了半个时辰,蒙骜打了个呼哨,三组瞭望都下了树,聚到一起,议论各自所看到的情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他们决定先返回河边的芦苇丛中,休息一夜再回来。
第二天天亮后,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这为升火做饭带来了困难。猎户们也跳入水中,摸了鱼生吃。由于有蒙骜等人带来的盐梅,大家吃得还比较开心。蒙骜吃了一条生鱼,仍然按原来的决定,带着攀援组重新上山,观察濩泽的动静。这一次,他们从早上出去,一直到太阳西下才返回。雨时停进下,雨停后,立即就有大太阳,他们的衣服也是时干时湿。在太阳出来时,可以望见濩泽水往山下流淌的情形,那也是一片山间洼地,虽然两边的山不高,但也足以约束着河流曲折蜿蜒。
秦军在少水-濩泽交汇处的军营,距离濩泽城不过四十里。那里出现驻军曾经一度引起濩泽的惊恐。但濩泽派出全都奉上酒肉后,秦军好文抚慰,说只要濩泽不下山侵扰,他们决不会上山。濩泽城内虽然将信将疑,但毕竟不可能长期闭城备战,而且以濩泽一座小城,如果不通过外交途径解决问题,长期来看,也不可能抵抗这支强大的军队。因此濩泽在不久后重新开城,但也加强了对少水方向的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