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叫明儿出来一趟,当儿子的送不了爹妈一程,这辈子心里只怕都过不去这个坎子……”四爷递了烟过去,低声道。
“前后一个小时,你看成吗?”所长接了烟,“上午十一点半起丧,我把人给带过去,把老叔送到陵地里,看着入土了,不回金家,我们的人再把人带回来……”
四爷点头,这已经算是通融了。是冒着风险的。
要不然一级一级的往上报,再给批,等批下来了,只怕也都耽搁了。
就这么说定了。
四爷指了指外面:“我去见见他……这事得我来说……”
老三一见进来的四爷,蹭一下就站起来了,“你……怎么来了?家里是不是出事了?”说着,就盯着四爷脚上的鞋,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退了。
四爷出来没穿孝服,但鞋却没换。鞋上除了脚跟那地方露出黑鞋面以外,其他地方都缝了一层白布上去。
家里的父母二老,如果一老过世,白布就不能把鞋面全裹住。等到另一老过世了,这鞋才会全裹了。
关系越是亲近,这露出的鞋面越少。亲儿子媳妇闺女,只留脚后跟一点的地方。侄儿外甥这些,就都是裹住一半就行了。
只这一双鞋,老三啥都看明白了,“是爸还是妈?”
“爸!”四爷说了,就过去攥住老三的胳膊,“明儿出去……好好的把爸送走……别闹事……”
老三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对着家的方向,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哭的呜呜的。
第二天起丧的时候,两个穿着便服的,带着老三回来了。
并没有给戴手铐,算是给足了面子。
但这几天几夜的折磨,叫老三看起来狼狈急了。面颊枯黄,额头铁青,胡子拉碴,脚步踉跄,看着灵堂前面摆放的照片,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爸!”就趴在灵堂前,一个头急着一个头的磕,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流。嘴里一句一句说着对不起,一声一声喊着儿子不孝。
看的人不由的心酸,眼泪顺着脸颊流。
金西梅在她家静静的听着,然后静静的流泪。金家没有报丧来,但有粮和有油两口子还都去了。外甥也是孝子,正儿八经的给披麻戴孝去了。
金家没拦着,但也没搭理。
郑家有些尴尬。
尤其是金老三回来送葬的时候,更尴尬了。
金大婶扑过去抱着老三:“老头子啊……老三回来送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何小婉大着肚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是哭金老头,还是哭她的自己的委屈。
有那主事的,就赶紧拿了丧服,帮着给老三换上。
忙忙张张的,这就出丧了。
看着老人入土为安,老三也被带走了。临走前摸了摸何小婉的肚子。啥话也没说。
就好像是一瞬间的时间一样,老三给人的感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眼睛熬的通红,眼珠子却黑亮的很,闪着饿狼一样的光。
郑有粮只看了一眼,就缩了脖子。
瞧着怎么有些渗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