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欢反问,“难道迟产的人很多吗?罗大夫竟记不得了。”
语罢,就见罗大夫染了白的眉头蹙起,似是疑惑,转瞬间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微妙又隐晦地垂下眸,谢欢不知他心底在思考什么。
当罗大夫再抬头时,眼中是一片清明,“每月每日来寻我看诊的病患、妇人不计其数,我年岁大了,如何能全部记得?还请你不要卖关子了,要说就说。”
谢欢平静道:“我的夫人,罗大夫很熟悉,她便是本城微生家的千金。”
说出的话语就如石头坠湖,在罗大夫心中激起不小的波澜,罗大夫的心再次咯噔一下,此时谢欢语不惊人死不休地继续道——
“吾妻,微生颜。”
“罗大夫,应该是不会忘记的。”
罗大夫瞪大了眼睛,试图隔着帷帽看清底下的面孔,微生颜的夫婿不该是承安伯府的伯爷吗?京城的沈伯爷没道理跑来金陵啊?
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说微生颜怀胎十一个月,难道……眼前出现的男人是沈伯爷?
这瞬间的功夫,罗大夫思绪飞转,想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他哪怕是联想到沈伯爷怀疑了沈欣月的身世,也没有怀疑眼前之人是微生颜的心上人。
“伯爷?”罗大夫小心翼翼地试探。
听得谢欢刚因为罗大夫是个好大夫而缓和的脸色,骤然阴沉。
他一语不发,在罗大夫眼中算是默认。
罗大夫心想不能让沈伯爷怀疑沈欣月的身世,遂坚定道:“颜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绝不可能做出对不起伯爷的事,您多虑了,而且,我并未给她看过诊,她自嫁去京城后,应该是京城的大夫给她看诊,我并不清楚。”
谢欢闻之,嗤笑一声。
果然,这姓罗的大夫能与微生家走得近,也是人以类聚。
尽管罗大夫极力掩饰,可谢欢是何许人也,在军营叱咤风云的人物哪能看不出他那掩去的心虚神态。
仅凭罗大夫对“沈伯爷”的这份心虚,谢欢在心中更加笃定,央央就是自己的女儿。
“你还要欺骗本伯爷到什么时候!”谢欢怒火中烧,准备诈一诈他,当即拍案而起,“倘若不是有证据,本伯怎会跑来金陵,你与微生家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罗大夫看着突然暴怒的“沈伯爷”,被他的话唬得心惊胆战,知晓这次真的欺瞒不过去了,他老脸一白,闭了闭眼,想着颜丫头的闺女已经嫁入公府,其中利益弯绕,即便沈伯爷知晓了当年真相,恐怕也要委曲求全认下这个闺女,根本无法抛弃。
心中将利害关系理通透,罗大夫想开了,语气便没了畏惧与小心,“沈伯爷,这些年微生家送去的金银财宝,您可是一样没少要吧,本就是重利之人,都到了这把年岁,何必执着于俗世亲缘。”
谢欢一时哑口无言,蹙着眉,“所以,她当真是我的女儿?”
罗大夫刚冷静下来,听了“沈伯爷”这驴头不对马嘴的结论,古怪地朝他望去。
谢欢长臂一抬,对面的罗大夫怕他打到自己,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而谢欢抬起的手不曾停顿,捏住帷帽一边,头一歪,他将帷帽摘下。
白纱拂过黑发,露出那张不曾被面具遮掩的脸。
谢欢的长相谈不上绝世俊俏,却也是出众的,他样貌年轻,与二十几岁时相比差别不算大。
他自带的威严气场,还有眉眼散发的凌人傲气,都让他整个人覆上一层神秘的薄纱,比寻常容颜俊秀的男子更能令人印象深刻。
罗大夫站直了身体,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伴随着强烈的不祥预感。
下一瞬,谢欢冷笑着开始了自我介绍——
“我是颜颜的夫婿,但我不是沈伯爷。”
罗大夫发抖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你,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