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点密不愧是在数年间便称霸西域的一代雄主,尽快此番战事开局不利,但他也并没有就此变得慌乱。
他先是牢牢驻守可汗浮图城,控制住天山山口几条重要的南北通道,确保伊吾唐军难以北上,然后又分遣师旅东去,打退了几次金山方向试图向可汗浮图城进击的敌军。而其最精彩的操作,则是将从国中招至的两万人马直从轮台南下、自西侧杀入高昌国境内,在高昌国中大杀一通。
不过这时候,大部分有意迁离高昌的国人都已经跟随国主麴乾固离开了国境,陆续的抵达了伊吾境内,仍然留在国中的那些人则就难免遭受了西突厥铁蹄的毒手。
当唐军闻讯赶来的时候,整个高昌国境内已经是尸骸遍野、场面惨不忍睹,而西突厥军众也早已经又从轮台撤回了天山北面,唐军只得暂时入驻高昌国境内诸城之中,将幸免于难的高昌国人都召入城中保护起来。
西突厥军众此番南来屠杀,虽然没能阻止住高昌国人的东迁,但也大大震慑住了西域一干人心浮动的邦国,尤其是那些因见室点密可汗困守浮图城而不敢出战便唱衰西突厥的人,这会儿更是乖乖闭嘴。
双方的对峙很快便由冬入春、持续了几个月的时间,期间在唐军坚持不懈的进攻之下,终于拿下两处天山山口,使得唐军游骑得以驰入浮图城下。
但是这样的成果也难能扭转大局,尽管眼下整个天下气候都是转暖,但是寒冬时节的天山南北仍是不免大雪飞扬,在这样的情况下实在难能进行大规模的人马调度。而将战事拖延到寒冬时节,也是室点密可汗的策略成功之处。
唐军虽然战斗力非常的可观,但却并不是河西当地的人马,其庞大师旅远赴西域,每天都要消耗数量庞大的物资给养,难以在当地获得足够的给养补充。
西突厥局势虽然同样也非常的艰难,但毕竟占据了主场的优势,获得补给的成本要远比唐军低廉得多,所以只要熬过一个寒冬,转过年来便是西突厥发起反攻的时刻,到时候一众疲惫饥寒的唐军自是不堪一击!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室点密可汗等来的并不是唐军崩溃的喜讯,而是一桩噩耗。远在龟兹国北面、鹰娑川的汗帐所在,突然遭到了唐军的入侵袭击,因为此时汗庭中已经是虚弱至极,因此留守汗庭的一干人员尽数被唐军所俘获,包括数百名诸部酋首与邦国人质,当然也包括了室点密可汗的直系亲属。
“唐军当真歹毒!诱我入此,袭我心门!”
得知这一消息后,室点密可汗当即便脸色大变,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时间过了良久,脑海中都仍然全无头绪。
伊吾的唐军还并不知道西去的师旅已经得手的消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也已经坚持到了一个极点,无论是物资的消耗还是将士们的精神体力。
尽管天山南面气候较之北面还是要好上一些,但是对于西域的气候他们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能适应,许多将士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冻伤,敦煌方面运送给养也变得越来越困难,周期越来越长。
“应当在解冻以前,向浮图城发起一次进攻!投入兵力不需太多,三万足矣。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若是此番仍然不能攻破敌众,来日开春天暖,势必更加困难,唯可据守伊吾,日后再战!”
尽管心中有些不甘,李泰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现实,西突厥远比他想象中更加难啃一些,西去师旅迟迟没有消息传回,也让他心中暗生不祥之感。
眼下大唐积攒数年的国力都因此战而运用到了极限,如果此间还不能尽快获取一个阶段性的成果,那也就实在没有必要再坚持下去了,还是要保存实力、确保当下战果的同时还要顺利撤回国中,须知河湟之间还有个贼心不死的吐谷浑,李泰也不能将所有力量都投入此战中。
于是接下来他便组织卒力,由天山北面出兵一万,伊吾方面出兵两万,针对可汗浮图城发起一次进攻。与其说是进攻,其实也是威逼施压,在此酷寒天气当中,弓弦都难以拉张,冰雪覆盖的城墙坚逾铁石,也难能破坏。
此举无非是向西突厥彰显,大唐哪怕直到此刻仍有组织大规模进攻战斗的能力,识相的最好投降。如果当真不识相,那老子也只能提桶跑路了。
意志力的比拼有时候就是一线之差,在得知汗庭陷落之后,室点密心神俱震。他开春解冻想要及时获取补给,还少不了汗庭这个统治中枢作为中转,可现在老巢都被抄了,那些西域胡部们还肯安顺的上缴牛羊物资?依照他对那些胡部的了解,这些胡酋怕是第一时间就要跑到唐皇帐前排队等待召见吧!
汗庭失陷已经让他深感绝望,而此时出现在可汗浮图城外的唐军大队人马更成了摧垮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经过一番内心的剧烈挣扎之后,室点密还是决定向大唐投降,眼下首要任务是保住浮图城内外这十几万大军,可一旦开战起来,他实在是没有信心再保证统合这些人马不溃散。
当西突厥请降使者出城来到军前时,李泰在马背上也是愣了好一会儿,片刻后才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口中冷声道:“朕今统大军来伐不臣,安有降人倨傲不见之礼?胡使速去,尔主不出,刀兵自至!”
西突厥使者仓皇退去,足足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一名披头散发、身裹麻毡的老胡人在群徒拥从下自城外徒步行出,而后向着大唐军队所在方向作拜:“悖命老胡,叩见大唐至尊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