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农业条线的正府办副主任张保印惴惴不安送来按要求做的项目跟踪表,蓝京粗略一看火冒三丈:
“两年投资兴建28个农业产业园,投入与产出比例居然仅为109:1,连百分之一收益都不到!这样的话还兴师动众投什么资兴什么建,存到银行吃利息起码保证三四个点呢!何况这些钱项目方吃了多少,承建方吃了多少,地方和主管又吃了多少?不能把农业产业扶持资金当作唐僧肉,你吃一口他吃一口最终上西天!”
早在汇总跟踪表时张保印就猜到县长会发火,赔着小心道:
“是这样的蓝县长,农业产业园跟工业项目不太一样,特点是投资大、周期长、见效慢,还得靠天吃饭,但作为现代农业的先锋队排头兵,农业产业园具有实验田的示范作用,有时乍看起来没收益甚至亏损,但长期坚持下去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呢?”蓝京问道。
张保印道:“早几年县里推广种植异形西瓜主要是方形和椭圆型,瓜农都不感兴趣认为甜才是硬道理,没必要弄些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出来。后来我们在两个产瓜大镇投资兴建西瓜种植园,引入先进科学的灌浇和培育技术,再对异形西瓜作全方位介绍与展示,虽然项目本身不赚钱,销售也不理想,让瓜农们切身感受到异形西瓜的魅力后从逐步尝试到大面积种植,目前已成为佑宁西瓜的特色。”
“噢,原来如此……”
蓝京微微颌首道,“过去我在工业方面接触了解比较多,虽然也沉到乡镇工作了三年但农业方面是外行,以后请张主任多介绍、多讲解,我也会虚心学习,不懂就问。”
张保印腾地红了脸,站起身连连摆手道:“是我没主动向蓝县长汇报工作,我的过失,我的过失。”
“别客气了,相互学习共同进步,”蓝京指着其中一项问道,“现代化生态环保养猪场,里面一项费用是为生态猪修建长度为300米的跑道,还有一项费用是生态猪的专用游泳池……生态猪的待遇比县领导还好,是不是新概念玩得太过火了?”
听蓝京拿县领导跟生态猪相比较,张保印忍俊不禁道:
“蓝县长,关于生态猪的培育养殖乍听起来耸人听闻,其实都有科学道理。修建跑道和游泳池是要让生态猪讲究卫生,多运动,然后在运动中消耗脂肪增强体质,快乐生活健康成长从而减少生病,提高生态猪的肉质也节省防疫和治病费用,真正达到生态目的。而且现代化生态环保养猪场闻不到一点臭味,也看不到一只苍蝇,粪便经干稀分离进入堆粪棚和沼气池,发酵的粪便和沼气液全部用于牧草、果树、绿化树,特别牧草又成为猪、牛、羊饲草的重要来源,从而实现畜—粪—草的生态循环,零污染零排放,生产出的农副产品和畜禽产品也因不用农药或添加剂而提高品质,蓝县长。”
“听起来很美好,但类似生态闭环设计都只是实验室状态,能以农业产业园方式烧钱出效果已经很不错,大规模推广估计不现实,”蓝京道,“很简单,在当前生活水平下老百姓能够每天都吃一顿猪肉就不错了,愿意以双倍甚至三四倍价钱买生态猪肉的毕竟极少数,当然作为现代农业发展方向是没错。”
张保印连连点头道:“蓝县长说得对的确烧钱,但类似这样的项目容易申报,省市两级领导也喜欢看到生态啊、环保啊、绿色啊等字眼,都是来年拨款的加分因素。”
“唉,一级骗一级,骗到总。书计,”蓝京喟叹着又翻了翻跟踪表,随后签上自己的名字,“既然赵县长和贾县长已经敲定,这次就过吧,注意明年二季度起要有出效益、有成果、脚踏实地的项目,不然建来建去肥了专门搞农业产业园的一帮人,也相当于闭环利益势力吧,对不对?”
张保印悚然一惊,原来蓝京并不象他所说的农业产业一窍不通,对里面猫腻门儿精,实在……
实在精明得有些可怕。
交通、民正两局主要领导一直拖到傍晚才面有难色地来到县长办公室交作业,交通局长陈寅官与民正局长鞠爱民你推我让,都不肯主动介绍。
实在是仓促之间拿出的两套方案过于勉强,连他们自己都不满意,领导怎么可能满意呢?
蓝京飞快地浏览了一遍,手指敲击桌子道:
“公墓整体搬迁关键在于两点,一是搬迁地点,必须符合佑宁老百姓根深蒂固的风水观念,千万不可拧着干;二是费用问题,你们既要全部搬掉,又舍不得补偿,那是不行的,虽然属于公共建设项目也不能指望老百姓觉悟来办事,宁可一时拿不出先欠着但账要算清楚。”
鞠爱民皱眉道:“蓝县长,民正账上的钱都关系到民生民计,全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老弱病残每个月眼巴巴望着,增加支出除非财正松口,我这边挤不出来了。”
“建新墓归民正,搬迁补偿归交通。”蓝京干脆利落道。
“弄不起来啊蓝县长!”
两位局长都一迭声叫苦,坚决不肯答应,表面理由都是财正拨款跟具体项目和用途相绑定,实在挪不出多余资金。
但实际上蓝京心中有数,这两位重权在握、手里大把资金的局长都是耿啸林提拔起来的干部,在上午东楼取消常委会、西楼通过国企改制决议的情况下,此消彼涨,透过他俩作出一个微妙的狙击也是平衡的艺术。
意在告诫蓝京:你不可能所有事情都说了算!
念及此蓝京也没生气,若无其事道:“方案先放这儿,等我有空仔细研究研究,不过钱肯定不是影响公墓搬迁的主要因素……你俩回去等消息。”
这就结束了?
陈寅官和鞠爱民没料到上周空降以来处处大开杀戒、雷厉风行的新县长,才被小小地狙击了一下便退缩,反倒有些不安起来,略加踌躇,陈寅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