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楼干部员工纷纷收拾东西奔赴基层调研完成新县长布置的五千字作业时,东楼县委办、纪委、正法委以及组织部仍为昨晚余波未了的突击检查焦头烂额。
最初虞程友和姜渝海拿的方案是所有公职人员含国企不分干部员工,一律处以记入档案的记过处分,不附原始材料也不具体说明处分原因,处分期满后自动解除但档案会留有痕迹。
年纪大的、仕途没空间的无所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反正脸已经丢尽了,能暂时保住职务级别和家庭,别让事态扩大化就行;但年纪轻、仕途有想法或纯粹为了工作作陪的,都摆出要死大家一起死的态度——
单纯罚款可以,要是处分记入档案就得坐下来一笔笔捋清楚,之前去乐逍遥等娱乐休闲场所的算不算?没听说,我可以举报啊,再拉两三位作证怎么样?
再加上那些人的家属听到消息后都跑过来闹事,哎,事先没商量好,结果现场诉求五花八门,有的要求严惩,最好判几年送到劳改农场;有的要求放人,说那边也有交了罚款就回家的,不是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吗?还有人则咬出之前去过乐逍遥等场所的领导名字。
眼看场面沸腾得控制不住了——虞程友、姜渝海在佑宁的威望都达不到一声令下万籁俱寂的程度,不得不紧急派车将回家后刚入睡的耿啸林请来。
耿啸林到底久经大风大浪,抵达现场后只说了三句话,第一大吵大闹无助于问题的解决;第二毕竟有错在先,要习惯低头说话,但所有诉求都可以提也可以商量;第三县委出于保护同志的考虑将他们从公安局转移到这里,你们闹得越厉害越坐实外界流传名单的真实性。
家属们立马乖乖撤出东楼,偃旗息鼓回家等消息。
紧接着耿啸林亮出新招:把组织部长曹阿龙也叫过来,原则上拿出三套方案供他们选择,要么认记入档案的处分;要么接受组织措施如降职降级;要么调离原单位贬黜任用等等。
县委书记亲自出马,而且事态有了缓和的空间,一时间局面有所稳定。不过到了今天上午逐个签内部协议时有人突然醒悟过来了:
闹了半天还让我们认罚,之前犯错误的都不算?
又吵吵嚷嚷成一团。
而且上班了,原先有些不便夜里打电话的县领导开始明里暗里旁敲侧击,说的话句句在理可就让人听了如鲠在喉:
“有必要杀一儆百树立反面典型。”
“纪委、组织部风光了,立规矩了,以后没人敢乱来了。”
“给新来的县长长长威风,这一招非常妙啊。”
这是台面上的,台面下对虞程友和姜渝海说得更难听,就连近年来基本隐居月湖河畔梅香小筑不问世事的老领导章国琛都被惊动了,直接打给虞程友质问道:
“这件事到底谁拍的板,啸林还是你?谁还没有犯错误的时候,我不赞成草率武断地处理干部,这么做不得人心!”
究其原因,昨晚被抓的县正府办副主任、第一招待所所长蒋更豪是与章国琛沾点亲,本来早几年就有机会到粮食局或农委当一把手,蒋更豪却贪图招待所众所周知的实惠不肯挪位置,不知不觉间已稳稳干了七八年。奥妙在于每当市里推行领导干部轮岗时,他摇身一变俨然事业单位负责人;但哪个事业单位领导能兼正府办副主任?
至于临时调过来增援的曹阿龙,谁都知道他说了没用,基本没接过电话。
虞程友本身对蓝京与秦铁雁联手玩的这出戏就很反感,加之平时做惯了甩手掌柜绝少过问具体事务,当下一个电话甩给耿啸林:
“老领导过问昨晚的事了,请耿书记指示。”
耿啸林气得七窍冒烟,暗想你这个副书记、正法委书记是吃干饭的,连这点独当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当下沉声道:“老领导关照的事务必到位,但原则问题也不能放松,你不妨跟渝海、阿龙多商量多动脑筋,先易后难,各个击破,剩下难搞的由我出面。”
言下之意你总得发挥点作用,不能事事都让我这个县委书记冲到第一线。
虞程友接了这个烫手山芋也真是没办法,又不敢扔,防止人家拿李高粱做文章,只得愁眉苦脸将姜渝海、曹阿龙再叫到一处,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