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办公室,第一件事是打电话向父亲通报这个可以算作是喜讯吧,昨天太忙都没时间坐下来。
出乎意料,电话甫一接通蓝维朴说昨天中午县教育局、学校领导就表示过祝贺,下午领导们纷纷拎着礼物登门看望妈妈,门槛都快被挤破了;蓝维朴还说昨天下午起县里紧急修建学校宿舍门前那条坑坑洼洼的路,听工程老板吆喝着务必一天一夜完工以确保县长踏着新路回家!
天可怜见,为那条路学校领导、老师们奔走呼吁求爷爷告奶奶十多年都无人问津,蓝京提拔县长消息从拍板到动工不到三个小时。
蓝京听得满不是滋味,强笑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还没得道呢就闹得……”
“我看是一人得道鸡犬不宁,从昨天到今早客人络绎不绝,我倒有搬家的念头了,”蓝维朴叹息道,“再想儿子当县长做老爸转眼搬家,传出去又不晓得什么说法,忍耐忍耐吧……对了,老爸也提拔了,昨天校领导紧急研究决定下学期起由我担任年级教研组长……”
蓝京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七八年前你跟吴老师为了争教研组长连续辩论六个小时,再往前追溯那位吴老师还追求过妈妈,历史的恩怨映照到现实多么有趣。”
蓝维朴厉声道:“我跟他主要是学术分歧,不要引申到乱七八糟方面!无论何时,美化和夸大李自成农民起义在历史中的地位都极其荒谬,我也不容忍教课书对清兵入关后种种杀戮行为的避讳,原则问题不容讨论!”
“好好好,老爸说得对!”
蓝京赶紧附和,“老爸担任年级教研组长后要正本清源激浊扬清,下功夫整顿一下学校历史科目的学术风气。”
“靠儿子当上的,又不是学术方面真有啥成就,唉,”蓝维朴意兴阑跚道,“但不管怎么说老爸的水平当教研组长绰绰有余,这也是学校老师们一致公认,只能说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没必要计较什么方式。”
他所说的邪恶无异暗指吴老师。
蓝京偷笑不已,心知老爸嘴硬不承认实际上仍对吴老师追求老妈且老妈居然慎重考虑过的那段历史耿耿于怀,历史老师面对无法介怀的历史是何等痛苦,他必须时时正视而不能从史书里抹掉。
蓝维朴说家里房间、床铺等都收拾好了,屋前屋后卫生以及电表扩容等昨天下午有位姓包的主任亲自率人全部到位,这会儿即上午县里派人紧急修葺屋顶,因为邻居无意中提及屋子有点漏。
蓝京笑道:“这些事儿老爸不妨坦然受之,本来就是正府应该做的,不是吗?不过我就明天在家里住一晚,以后正常住机关宿舍,这样爸妈清静些,我也能无形中筑一道防火墙,不说了,明天……明天再联系吧,行程方面我也不清楚县里怎么安排,尊重他们的意见。”
说话间尤效飞早早来到办公室,老同学周璟文晚了半步遂知趣地在走廊间等待;接手工业副区长的黄明柱捧着笔记本、茶杯要跟蓝京深谈,见状只在门口招呼道:
“蓝县长有空叫一声。”
面对短短两年总资产已扩大数倍的飞翔建筑老总兼区五建实际控制人、温伦汽配大股东,蓝京感慨不已,微笑道:
“我在衡芳是呆不下去,你呢是生意做大了容不下了,后面打算怎么办?”
尤效飞爽快地说:“跟小叔商量好了,紧紧追随蓝县长的脚步,你打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一切听从蓝县长指挥!”
蓝京还是笑:“到我老家做生意反而风险大哟,我会处处考虑给家乡人民实惠,甚至顾及到将来养老问题,工程很可能利润很薄甚至不赚钱。”
“也行啊,我只要把技术人员、工人养住就行,赚多赚少无所谓,”尤效飞笑道,“帮蓝县长把老家安顿好了,以后换个地方赚大钱。”
“看得出来效飞真跟小叔商量过,这话充分体现了尤主任的段位,一般人说不出来,”蓝京收敛笑容道,“不瞒效飞,我的确想这趟回去把家乡建设起来、发展起来,全面提升家乡人民的生活水平。听起来是句空话,那就需要大量、大批、大规模的工程项目去充实,去推动,工业、服务业、商业、经贸随之被拉动起来、活跃起来,外投加内需两方面相结合,佑宁整盘棋才有活路。”
尤效飞道:“请蓝县长直接吩咐,从今天起需要我做什么?”
蓝京摆摆手道:“事起仓促,实际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时间静下心来思考,更谈不上高屋建瓴,这方面我……下午要打电话向尤主任请教。不存在前瞻性布局,不过建筑工程方面有两点要提前做些准备,一是充分用好区五建的招牌,全面改制后它已不算国企,但小县城相信这块招牌,向德勤深耕企业界多年人脉资源也还可以,不妨透过市、区两级领导主动与佑宁那边对接,总之台面上避免给外界造成是我带过去的印象,对你有利,对我也有利。”
“那是那是,昨晚向德勤喝完酒也说过这一点,领导干部履新最忌讳带工程队,想进入佑宁做工程必须走别的路子。”尤效飞道。
“很好,就凭这句话以后就由向德勤出面,”蓝京道,“二是主动联系佑宁本土建筑企业,最好国企,联营、注资、入股都可以,总之不要打飞翔建筑招牌,切记切记!”
尤效飞犹豫道:“佑宁那边我只熟悉几家医院领导,跟本土建筑企业等于竞争关系,贸贸然伸脚进去有点突兀,感觉……感觉蓝县长上任后闻风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