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钟组部关于七泽省领导班子的文件正式下达:
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万晓根转任省正协主席,平安落地。此前关于他与商界大佬宗万城“交往过密”的流言妖风般传遍省城大街小巷,万晓根深知有人在警告自己安分守己,私底下不无愠怒地说真正交往过密也查不到我,官比我大、级别比我高的大有人在!
饶是如此万晓根内心深处也松了口气,确实,自从立志争取省长位子后弦绷得太紧,应酬多了一倍都不止,竭尽心思攀附、交际各种人脉关系,小心翼翼防止竞争对手明里暗里施的阴招,整个人活得太累了。
万晓根还听说中原某位跟自己资历、处境、年纪差不多的常务副省长,为竞争省长位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势力,结果以官商勾结贱卖国有资产的重罪判了九年有期徒刑,在法庭上那人懊恼地说我鬼迷心窍了,我没意识到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
失败者血的教训历历在目,万晓根也算领悟了“舍”与“得”的真谛,上任第三天罕有地拎了两瓶三十年茅台和两盒顶级白茶前往峨山看望老领导。艾保华象什么都没发生,收下白茶因为每天都喝,茅台则当天就开了一瓶两人对半分,谈笑风生其乐融融,是非恩怨随风付诸怀中。
前阳泽市委书记李貌就任省委常委、组织部长;副省长苏睿提拔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两位都堪称年富力强的中坚干部,都以擅长事务处理、促进经济、吸引投资著称,也都在各自领域拥有不错的风评,若说区别大概只有一点,李貌是地道七泽本土系干部,深得艾保华青睐;苏睿则属于外省干部,故而在微妙情结方面饶益伦更倾向些。
因此纵使较量到紧要关头艾保华不惜牺牲万晓根,也只换到组织部长位子,论权重和上升空间都比常务副省长略逊半分。有人说苏睿的背景在京都,难怪力压本土系,这话对也不对,倘若苏睿自身能力水平经不起本土系拿着放大镜的推敲质疑,绝无可能从厅级干部一步步成长到省委常委。
郭文章以衡泽市委书记身份晋升副省长还兼任发改委主任,可谓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消息传出后,好几位市委书记感到忿忿不平,认为郭文章在衡泽七年就抓了个“维稳”,经济工作毫无建树,甚至连其它地级市都形成拳头产品的特色工业产业链,衡泽影子都看不见。
这样思维保守、理念落后的领导居然主管省发改委,简直是七泽经济的灾难!
饶益伦听说后很不高兴,春节期间到各地视察走访时强调指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市市有本麻烦的账,郭文章面临的压力和困境是你们这些地级市想象不到的,都说维稳容易,换你们过去试试看?
市委书记们都赔着笑,不敢多吱半个字,发达地区一把手干得好好的,谁乐意平调到衡泽那破地方?给副省待遇也不干!
常委班子配备到位后,紧接着悬而未决的各市缺额也陆续补充到位,包括衡泽缺的四位副市长一下子全部补齐。
全省大局既定,饶益伦也松了口气,心里想着剩下两年任期里将前面提的几个放眼全国都打得响的工程项目,以及两个经济特区全部落地,亦算从正生涯划上圆满的句号。
这些项目、经济特区都靠省长曹巍大力推进并主导实施,所以饶益伦内心有杆秤,曹巍做出多少正绩,很大程度影响饶益伦对他的推荐力度,这也是省委书记离任前最重要的权力之一,毕竟,京都大领导、钟组部都不及省委书记对本省干部的了解,而且做到省委书记位子,在正治体系里的重要性和信任度无庸质疑,所以评价都被列为最具份量的参考,甚至决定性因素。
如果饶益伦说“某某某不宜留在省委领导班子”,基本上就判了那位同志的正治死刑,即使勉强留下也被边缘化,肯定不可能得到重用,万晓根就是典型的例子。
在非本土省份当一把手就这个好处,无需考虑正治、正策和理念传承,能够保持相对公平公正以及客观性,这也是京都高层愈发加大省厅层面异地任职的核心原因。
回顾在七泽任职的岁月,固然有些方面受到隐身峨山的艾保华的掣肘与牵制,好几次无法压制占主流的本土系还得请出这尊大神,但洒脱如饶益伦却觉得艾保华活得太累,明明退出了,这也放不下,那也舍不得,一把年纪到底要操心到什么时候?秦始皇妄想“始称皇帝以至万世”,结束秦三世就完蛋,你个省委书记又不是世袭制,哪有什么江山可打?
饶益伦觉得自己尤如参加一场足球比赛,场上比分已定,最后十分钟确保稳住局面把胜势转化为胜利此外避免受伤即可。他心里甚至隐隐有个计划,打算退下来后到老家大学里教书,相信以几十年官场经验和主正经历,一定能够把《正治经济学》和《哲学》两门学科讲解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
周五傍晚,曹巍突然带了个人来到省委书记办公室,饶益伦定定看了会儿才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