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京笑了笑,突然问道:“你可能从来没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欧美国家用马耕田而中国却用牛?其实在耕田方面马比牛更强,同体型的马力气比牛大,耕田速度比牛快30%到50%;马的体型前重后轻适合利用惯性运动,耕田更省劲;马的耐力比牛好,每天平均工作9小时,而牛只有5小时;马的工作寿命更长也是牛的一点五倍……所以在欧美农民看来用牛耕田才是奇怪的事,这也是西方功率单位是马力而不是牛力的原因。”
“是啊,为什么呢?”经蓝京这么一问孟龙真的很奇怪,“我是文科生,可从来没注意到东西方连耕田的畜牧都有差异。”
“这是因为……”
蓝京道,“我们的老祖宗面临地大物不博的困境,养不起耕马——马只吃草很难长膘,还得喂豆类、玉米、麦麸等饲料;相比之下牛只要吃草就行,故而成为性价比更高的选择。成功电子也是这个情况,我们短期内没能力打造一支高素质管理队伍,那就只能暂时用牛耕田,借助现有管理人员的经验让项目快速上马,让厂子正常运转起来,这是头等大事,远比照顾工人们负面情绪、主持公道重要得多。后期怎么办?轮不到我们发愁,也无须在人员问题上伤脑筋,南规管理团队自有成熟系统的规范和体系。”
孟龙顿时醒悟:“蓝区长指点得对,我们过于执著了,工作组任务是让项目顺利落地,确保改制成功,不可卷入内部人事纷争中去。”
接下来经南规管理团队培训的工人一批批上岗,然后继续招聘新员工,再培训再投入生产,紧张的工作节奏和扁平化管理机制使得干部员工必须全身心努力适应,过去没事凑到一起东家长李家短的闲暇没有了,闲汉叼着香烟晃着膀子的现象基本绝迹。
但又产生新的问题,部分老员工和以前偷懒惯的员工大呼“吃不消”,指责资本家违反《劳动法》,随意延长工作时间、用种种理由克扣工人工资。
蓝京听说后只做了一件事:把提意见的工人集合起来参观东阁集团生产车间,全程一言不发,只带他们把九个车间都仔细看了一遍,出来后站到大树底下道:
“请问各位如果不想在成功电子厂受苦受累,愿意换到东阁集团哪个车间?没人说话,想必哪个车间都不愿意是吧?确实如此,与传统工业相比电子元件属于轻工业范畴,虽然重复、机械、枯燥的劳动,偶尔走神不过提高次残品率,而东阁这边说不定转眼手指没了,成批次产品报废。有两三个车间既费力气还讲究动作协调,几十公斤重的原料轻轻一拎就到台子上,一天上下拎上百次,你们这些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对吧?哦,有人说不跟做重体力活的比,那当医生轻松吧?我就从医院出来的,告诉各位,那个更不能出岔子,稍有闪失一条人命没了,你负得责任?!我想说的是,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轻松的工作,你眼里轻松的工作,真正给你做你也做不来。既然不能选择,那就脚踏实地做好本职工作……有人嘀咕以前怎么样,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以前国企大锅饭模式一去不复返了!正因为以前太轻松太随意,导致工厂被市场所抛弃,一步步沦落到即将破产的地步。今天,各位应该感到庆幸,如果没有南规厂合作项目,试想各位此刻在干什么?你有技术,可以往技术岗位方向努力;你有才华,就努力往管理岗位方向发展,注意我的措辞,都与努力分不开!再说一个南规厂大门口的标语——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各位都是懂得思考的成年人,其它话不多说,上车回厂继续上班,怎么样?”
回成功电子的大巴车上,还有人执著地上前探讨随意延长工作时间是否触犯法律,蓝京道:
“我是学法律的,向我请教法律问题算找对人了。首先资方有没有随意和强制,我觉得没有,工作计划都提前告知到各小组各班次,你可以拒绝;其次延长部分工时给了工资,就是说资方虽然占用了你的休息时间但给予合理补偿,不算违法;最后我调阅过近期工作安排,资方只有在两个批次工期非常紧张的情况下延长些工时,工作组已经作过风险提示并要求延长工时按加班工资计算,这种情况下表现得大度一点、配合一点,对成功电子扭亏为盈、走出低谷有好处。还有句话可能各位不爱听,听说个别工人好不容易兜里有了钱又拽起来了,下班后忙着搭班子打麻将赌博,还有到舞厅泡妞、逛不正经洗头房的,与其这样,还不如给我老老实实加班多赚点钱!”
大巴车里传来轻微的讪讪的笑声。
成功电子厂不比东阁,规模小、底子薄、资产少,不过也没东阁那样沉重的历史包袱和乱七八糟的纠纷,虽然抱了南规厂的大腿但仰人鼻息的事儿谁说得准?在市场前景、行业发展等方面不容乐观,“代工”帽子压得大家心头沉甸甸的,改制工作倒相对简单些,经过与大股东周璟文几轮磋商并征得区正府同意,最终形成的股权框架是:
第一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周璟文为董事长,侯、洪两位则负责经营管理团队;
第二照搬东阁改制劣资产包模式,以优质国资入股占35%股份;周璟文占45%股份为第一大股东;其它社会资金、成功电子干部员工国企身份补偿金转股等占20%;劣资产包封闭运行,定期评估——蓝京设想今后衡芳要成立资产管理公司,接管改制期间形成的劣资产包,专业管理,市场化方式运作。
第三明年1月1日起成功电子正式退出国企序列,不再享受正策优惠和财正补贴,全面实施股份制公司治理模式。
挂牌成立大会那天,蓝京与周璟文进行了一席长谈。
别看这段时间周璟文跳得欢,实质内心深处仍对蓝京为何指定自己控股这家没有商业前景可言的电子厂疑惑不已,固然,他习惯于服从,也清楚蓝京此举意义绝对不限于“抬轿子”、出正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