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昊丞恨铁不成钢地说,“他们的普遍思想是改制后旱时旱死涝时涝死,收入太不稳定,还不如安安心心平均主义吃大锅饭。”
蓝京深深沉思,隔了半晌道:“改制首先要有思想解放,然后才会带来真正的市场开放,继而全方位提升市场主体信心,三者之间相辅相成。阳泽、泉泽等市的经济为何遥遥领先,关键在于思想开放胆子大,不管不顾地率先去做了从而占据制高点,我们呢跟在人家后面学习都畏畏缩缩,怕这怕那,五年、十年后将被甩得更远!”
“但是蓝老弟,有些事儿也不能不多个心眼……”
邹昊丞推心置腹道,“每次吧提到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之争总会拿傻子瓜子创使人年广九举例,说他大量雇佣工人引起大麻烦因为根据《资本论》论述雇工八人以上就属于剥削行为,幸亏得到京都高层指示‘放一放看一看’,从而为私营经济开了绿灯。不过蓝老弟知不知道他一生坐过三次牢,而且不是每个搞私营经济的都能入京都高层的眼,一旦卷入最头疼的意识形态争议,那真是人如蝼蚁死也是白死!我这代人经历过运动,亲眼见亲戚朋友遭过罪,很多家庭家破人亡,历史重要转折点历来是秋风扫落叶难免心有余悸,蓝老弟!”
蓝京道:“我看过报道,高层原话是‘他赚了一百万让许多人不舒服,主动动他。我说不能动,一动人们就说正策变了,得不偿失。像这类问题还有不少,如果处理不当就很容易动摇我们的方针,影响改革全局’……”
孟龙笑道:“蓝区长都能通背大领导原话了,厉害!”
“怎样理解大领导这番话,对于我们具体工作是有指导意义的!”
蓝京道,“他在说傻子瓜子,但又不是,而是指出这一类现象和处理的态度,继而点出‘全局’。邹董事长觉得有偶然性,其实我看到的是必然性,大领导也在等合适的契机。历史经验表明,无论思想解放还是市场开放都离不开高层积极推动回应,否则必然踯躅不前。但我们要认识到的是,基层创新与高层回应是互构联动关系,两者不可或缺,基层不敢说不敢动畏葸不前或者高层保守、固执甚至一味压制,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思想解放和市场开放。”
“要我说,现在最大的阻力就来自基层干部,根本不去主动领悟高层讲话,或者明明知道却假装不懂,顽固地守着自己的正治理念,”邹昊丞恨恨道,“当然了不光指人家,我自己也这样,坐到董事长位置才深知国企弊端到了不能不改的地步,屁股决定脑袋啊。”
“基层与高层互动后通常伴随重大决策出台,进而出现法律法规配套,不过在此过程中层层级级管理部门的执行力往往会干扰正策严肃性,造成新的不确定性并致使反复现象,”蓝京道,“基层难就难在这里,很多领导干部宁可指手划脚说不能做,却不告诉你怎么做,而国企改制的确没有可借鉴的成熟套路,一厂一策,因地而异,但东阁率先在衡泽地区闯出一条血路后,就会振奋鼓舞大家的信心,目前最缺乏信心。”
邹昊丞一味地笑,然后道:“我有信心在蓝区长带领下把改制工作进行到底,但我有信心没主意,劳服公司怎么办还请蓝区长指条明路。”
孟龙和高雅都忍俊不禁,暗想这条老狐狸绕来绕去又把难题交给蓝京,不过这就是蓝京魅力所在,总有别出心裁又让人口服心服的解决方案。
蓝京也笑,顺手拿过劳动服务公司人员花名册看了一遍,道:
“总经理一名,副总经理六名,嗬,公司不大排场不小,都由董事会直接任命?”
“不是不是,当初拆分的时候中层干部很难安置嘛,只能打和牌,总经理由集团副总兼任大家都没意见,副总经理全是原先科室负责人或车间主任,原先中层副职安排公司下辖部门负责,不欺公道……”邹昊丞叹道,“所以说区五建的问题我这边一个都不少。”
蓝京摆摆手:“别跟区五建比,而要跟车间比,车间生产好坏全靠工人,是否承包得尊重工人意见;劳动服务公司不同,经营关键在于领导决策,所以改制应该从领导班子动刀子,也就是车间改制自下而上,劳服公司自上而下。”
“我……我还没听明白……”
邹昊丞明白蓝京早就知道自己底细,坦率承认道;孟龙和高雅相互使眼色,显然也没悟出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