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一天上午,省委办公厅突然一声令下,将派到衡泽的两个调查组急召回省城,没说具体理由,因为“饶书记指示”。
来到省府大院,仅两位带队副组长(组长是两位常委担纲)到饶益伦办公室稍稍问了几句,旋即宣布两个调查组就地解散!
“就地解散?!”
乍听到这个意外消息,省纪委书记沈樟林眼珠差点瞪出来,拍案而起道,“调查工作没结束就解散?不要结论了,档案一片空白?”
副组长、省纪委常务副书记何烁无奈地说:“饶书记意思是查了这么多天可以结束了,至于调查结论由两个副组长跟材料员坐下来斟酌,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吧。”
“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沈樟林怒道,“派调查组是常委会形成的决议,他说解散就解散,事先都不跟我们商量?”他低头翻台历,“正好下午开常委会,我要拿出来说道说道!”
“沈书记,他故意选在今天上午解散调查组,恐怕也有在常委会公开较量的想法,您可得多加提防。”
何烁善意提醒道,在省纪委工作这么久历经大风大浪,习惯性觉察到哪里有暗礁,哪里是漩涡。
沈樟林也冷静下来,深深吸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回去处理事情吧……”等何烁离开,他拨了个号旋即以亲热的语气道,“泽部长,我是樟林,那个……刚刚何书记回来说调查组被解散了,益伦书记事先跟你打过招呼?”
语气着重落在“事先”二字上,意在煽动泽迅的怒火下午常委会共同狙击饶益伦。
孰料泽迅道:“早上在院里碰到时提了一下,益伦书记认为调查组在衡泽时间太长,阻碍了市委市正府正常管理秩序,影响郭改五条的贯彻落实,有必要及时收兵。”
啪,一记耳光打得火辣辣的!
解散调查组这等大事,同为常委,饶益伦只跟泽迅打过招呼,自己却被忽略,简直岂有此理!
沈樟林暗自咬牙,强抑愤怒道:“常委会成立调查组要解散也应当由常委会决定,我个人明确反对益伦书记贸然解散调查组的行为,下午常委会上我要提出来的!”
泽迅却很淡定:“樟林书记息怒。就事论事,解散调查组是有点仓促,但这期间衡泽那边反馈的信息的确不太理想,有关市领导谁上谁下的谣言四起,个别人煸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去年下半年到今年一季度好不容易凝起来的精气神又松懈了,围绕郭改五条的落地悬在半空无人问津等等,都是问题啊樟林书记。”
“纪委职能是查处问题问责干部,经济发展从来不是我考虑的!”沈樟林冷冷道,“如果纪委、组织部站在正府立场考虑经济发展大局,那将是一场灾难!”
泽迅很有技巧地叹了口气,道:“道理当然没错,但衡泽的情况……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方面樟林书记应该比我了解得深……就这样吧,消消气,都为了工作,哈哈哈哈。”
他生怕沈樟林多说什么,急急忙忙挂了电话。
沈樟林阴沉着脸坐着想了许久,又拿起电话拨号,语气更加热乎:“钱书记,我是樟林……呃,你知道为了解散调查组的事……什么,理解益伦书记的苦衷?啊这……”
霎时沈樟林脑海里映出上次常委会前钱朗义正辞严表示“有案必查有责必究”,怎么,怎么转眼间象换了个人似的?
何况那次钱朗主动送上门,自己压根没指望常委会上冒出盟友,因此当常务副省长万晓根如同一匹黑马杀出来时,沈樟林也惊呆了——他跟万晓根历史上有宿怨平时都不怎么搭话,很明显绝无可能冲自己的面子!刹那间闪出京都老领导的话:
至于围绕此事省、市两级哪些人做了哪些文章耍了哪些手段,你都别管,你纯粹就事论事调查真相,抓到一个揪一个,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钱朗和万晓根的意外力挺证明关于莫小米命案,京都方面有人在下一盘大棋,这才有了省委常委会成立三个调查组的决定。
而今钱朗陡然退缩,联想刚才泽迅的态度,沈樟林敏感感受到冷风扑面,寒意森森!
出于最后的挣扎,沈樟林勉强打起精神把跟泽迅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钱朗的声音也没那么铿锵有力,也不提朗朗乾坤,软绵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