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紧张局势下,蓝京突然召见上半年引发紫寺农校街打砸事件的罪魁祸首党项诚干什么?
本来就人心惶惶的市府大院揣测四起,议论纷纷。
党项诚中等个子,长着一付中年男子常见的油腻圆滑的脸,不管跟谁说话总带着讨好迎合的谀笑,眼里闪烁若有若无的狡黠与精明,他的高明之处在于哪怕面对下属甚至申请救助对象,都能把姿态放得相当低,可坐到市长面前也不过于卑微,有种低位状态的从容淡定。
农校街打砸事件导致紫寺上任书记、市长双双下台,市直相关责任部门干部被撤了二十多个,然而导火索的党项诚仅被停职检查,后来尚益民和党向荣趁新领导没上任擅自召开常委会,给党项诚弄了个处分便官复原职。
萧柏梓得知后大怒,随即在未事先沟通的情况下主持常委会要严惩党项诚,没想到遭到多数常委反对,蓝京很机智地提出成立工作组展开详细调查,避免两位市主要领导上任第一次常委会便票决失败的窘境。
工作组其实雷声大雨点小,因为没啥好查的,仅仅就是党项诚被伤者亲属纠缠得情绪失控,一时冲动之下说出“你们汉人跑到我们墨族地盘做生意……死了都活该”云云,据基层反映,紫寺民间确实有“汉人地盘”、“墨族地盘”的说法,尽管从没得到官方承认。
严格意义来说,党项诚纯粹祸从口出,并没有实质性意义,相反作为市民正局副局长他能一天内六次亲自接访,起码对得起本职工作。
后来市委常委会听取工作组报告后,决定由原先“记过处分”调整为“记大过处分”,这已相当于行正处分当中的顶格处理,再往上就是降级、撤职、开除,那就伤筋动骨了。
同时做了两个小动作,一是由副处待遇降至正科待遇,但还是副局长,等两年观察期后决定是否恢复副处待遇;二是取消党项诚列席局党组会议的资格,因为他不是党员,不能参加局党组会议,此前采取的变通方法是以列席方式,现在明文规定不允许。
即台面上不动党项诚的市民正局副局长职务,但暗底下掏空其权利,也是官场惯用的整人手段。
通过这样的处理,日后若有人翻旧账萧柏梓、蓝京能够有所交代,至少在我俩手上加重处分了,同时也低调务实地抹平此事,让党项诚继续安心成为与墨族沟通协商的平台。
“项诚同志,”蓝京微笑道,“我打过一次电话,关于墨族在工校门前静默行动的事儿,后来你很快赶到现场配合易卜拉欣会长安抚、劝解,取得非常好的效果。”
“是我应该做的,”党项诚手抚心口道,“算作将功补过吧,我清楚上半年发生的事件给紫寺带来很不好的影响。”
蓝京道:“新的考验又来了,根据项诚同志掌握的信息,紫寺这边发生骚乱或恐袭的概率有多大?请实话实说,我不会刨根究底。”
意思是你尽管说,至于来源于何处不去多管。
党项诚接到市长召见的通知,就猜到九成与防范紫寺发生恐袭有关,略加沉吟道: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请允许我说几句肺腑之言。蓝市长上任至今,做出了不少让墨族人恼火,不,直接说就是憎恨的决策,否决拆迁农校街、农校更名工校开展工业技术培训,警亭逐步渗透墨族人聚居区,拆迁改造大紫寺东侧棚户区,阻止四号人造山前修建寺庙等等,日前又要求全面执行计划生育限制墨族多生、撤销清真银行……但细细推敲,蓝市长每项决定都真正从民生民计角度出发,并没掺夹个人好恶因素……”
蓝京微微一笑:“项诚同志就在民正部门工作,这方面应该看得比普通群众透彻。”
“确实这样!”
党项诚道,“就拿大紫寺东侧棚户区来说,我好几次到里面看过,条件艰苦恶劣简陋得惨不忍睹,尤其那些天真可爱的小孩多呆一天都是罪过,必须要有所改变了,可几任市领导都没推得动然后也就放弃,没办法,市里好心被当作驴肝肺,谁去多事?直到蓝市长多方协调,亲自拜访阻力最大的穆萨长老,又巧妙引入树阁集团施工,把本该易卜拉欣会长独吞的费用分一部分给穆萨长老,终于将工程启动起来,不容易啊不容易,我在这里替棚户上千户贫困人家诚挚感谢蓝市长!”
蓝京摆摆手道:“坐什么位子干什么事,职责内的工作无须谢来谢去,唱句高调,我们的使命就是为人民服务;讲得朴素点,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党项诚续道:“墨族青年技术培训,严格执行计划生育等等,我站在——我自诩属于墨族清醒人士吧,实际上这些措施从长远上讲都是有好处的,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墨族很多青年人耽于念经做祷告,不学习,不工作,早早就失去跟汉族年青人的竞争能力,将来民族怎么进步、怎么发展?”
“水树阁水总跟我谈过,墨族内部一直指责他赞助修建寺庙太少,而是把钱用在扩大生产上,”蓝京笑道,“我倒觉得他修建工厂远比修建寺庙更有实效。”
“水总向来是墨族难得的大明白,当然了,不明白也赚不到那么多钱,”党项诚道,“围绕四号人造山寺庙更是如此,蓝市长把它当作一张牌在打,最后逼迫协会同意修一条贯穿东西的大路,由始至终蓝市长都从紫寺广大人民群众利益出发,这是我最佩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