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了好啊,孤没有怪过她,也没有什么可追究的。
孤有些想哭。
没有人哄过孤。
母亲十分严厉,从不许孤哭一声。
她只会嗤笑,你见哪国的大公子会哭啊?
她只会讥讽,你那些叔伯兄弟们,你一个也不如。
有一回,王叔在孤的衾被里放了一只死透的酉禽,孤无防备,因而骇哭。
母亲将孤带去宗庙罚跪,一跪就是两个日夜,那戒尺在手心作力敲着,孤的手心都敲肿了数回。
她说,哭有什么用,弱者才哭,你不设法反击,连活都活不得,将来只能死得不明不白,将来就只能在地底下哭,在陵寝哭,在乱葬岗哭。
她还将孤锁在鸡舍,孤在那鸡舍里又是两个日夜。
孤出鸡舍时,母亲问孤,你知道酉禽的强敌是什么?
孤说,是狼。
母亲又问,你如今可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孤知道。
往鸡舍里放了狼,不出一盏茶的工夫,鸡舍里的酉禽全都死在了狼的嘴下。
那年孤五岁。
母亲说,你要做狼,要做燕国的头狼,不然就只能成为旁人口中的酉禽。
母亲从不许孤掉一滴眼泪,她说君王是不能落泪的。
她说,你不去争,你就得死。
是,燕宫之中权谋诈变,蓟城之内风云翻搅,在王叔之外,还有无数个王叔,无数个兄弟,他们日夜觊觎长乐宫的龙榻,也日夜想要入主九重台。
孤亲眼看着他们一次次谋权,起兵,宫变,拼得头破血流,死无全尸。
母亲是成功的。
孤成了这世间最好的棋手,最无情的权力机器。
孤尤喜翻搅风云,孤抬手落子,就能毁了他们的阴谋诡计。
看着他们的诡计一次次在孤跟前露出破绽,看着他们的脑袋一次次被孤挥剑砍下,孤感到前所未有的酣畅。
世人都说孤暴虐,也许是罢。
孤从前没有七情六欲,孤亦从来不会爱人。
孤十八加冠,行在刀尖,殊死博弈,步步惊心,孤的双手全都是血。
可孤也想有人来哄一哄。
孤抓住了她的手,孤抓得用力,险些捏碎了她的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