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走得很急,戴月披星,倍日并行。
小七扮成男子模样随军侍奉,黑带子束了发髻,穿得就是燕兵最寻常的衣袍,她在军中一向如此妆扮,除了身形娇小,丝毫也不扎眼。
魏夫人也来了,但魏夫人大张旗鼓,。
一身的华冠丽服铺张扬厉,恨不得乘朱轮华车,生怕旁人不知道,只差扬铃打鼓,开锣喝道了。
沈淑人向来是这样的人物。
便是当初安邑逃亡时,不也是金装玉裹,什么璎珞玉佩,翡翠明珠戴得上下都是吗?
听说因走得十分仓促,魏夫人是从睡梦里被叫起来的。
前去淑德楼传信的人只说公子要带夫人出征,天亮前就得走。因而也来不及收拾什么随身的物什,只命嬷嬷们卷起最华贵值钱的衣物,匆匆忙忙地就赶来蓟城大营了。
毕竟是兰台夫人,不管去哪儿,出征也好,进宫也罢,排面是绝不能丢的。
你瞧啊,光是魏宫来的老嬷嬷她就带了六个。
只是这一路爬山涉水,日炙风吹的,沈淑人备尝艰苦,叫苦不迭,又因吃不惯军中的伙食,又吐又拉,成日里一脸的菜色。
沈淑人是被娇养着长大的,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不出两日便风光不再,瘫在马车里蔫蔫地打不起精神来了。
那些老嬷嬷也是在宫里享受惯了的,与沈淑人一样吃不了随军的苦,成日里有气无力,病恹恹的,才赶了不到一半的路,就折了三个了。
余下的三个亦是面如土色,成日地瘫在马车外,还不知能不能熬到边关。
魏夫人好与不好,与小七没什么干系,她只跟着公子的马车走,但若沈淑人不来生事,她们井水不犯河水,先前未算完的账,她能暂且按下不提。
小七与公子之间的话从来也不多,公子宵旰忧劳,中军大帐里从来也少不了他的将军谋士,每每议完了事便已月上中天,人困马乏,因而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小七唯一能做的,就是为那人举炊。
从火腿上削下一片片薄薄的腊肉,就地取了山里的野菇,煮上一小锅火腿汤,那火腿肉质细腻,秋末的山菇亦是口感鲜美。
行军辛苦,没有珍馐玉馔,一碗火腿汤而已,但那人爱喝。
(火腿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先秦时代的“脯腊”,“脯腊”是“脯”“腊”的合称,指的都是盐腌、风干的肉。《周礼·天官》有“凡祭祀共豆脯,荐脯朊胖凡腊物”的说法,此外,春秋晚期孔子授徒收“束修”当学费,其中的“修”就是一种干肉)
她记得那人在魏地水土不服,如今虽还在燕国,但也仍旧为那人煮豆浆。
粮草中就有黄豆,她向庖人借一些来,前一晚泡在水中,翌日一早再用石磨子磨得细细的,细帛虑净粗糙的豆皮渣,在行军釜中煮沸,就能熬出一锅香醇的豆浆来。
豆浆无味,但那人也爱喝。
安营扎寨时,若将军们能打来鱼,她也能为那人炖一碗鱼汤。
宰鱼,刮鳞,洗净,下锅,她会炖鱼,她炖的鱼半点泥腥气都无。
只是军中条件简陋,鱼汤寡淡。
她端给那人,但那人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