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抱紧谢玉,知道要死,因而也不惧死了。
她含着笑,似夜里一样与谢玉说话,“谢玉,我想做山间的风。”
她记得六月的西林苑总闹黄鼬,把她的鸡一只只地偷走了。她就是在六月再见谢玉的。
那一夜月色在上,兰草在下,她与谢玉说起了父亲。
她问谢玉,“父亲是什么样的?”
谢玉回她,“他好像江南的风。”
她也想和父亲一样,都做那江南的风,做那魏地的风,抑或就只是山地大漠里的风。
她问谢玉楚宫好还是不好的时候,谢玉不知好与不好。
若楚宫当真那么好,父亲又为何似她一样出逃,弃了自己的家族和身份,去做了那魏地的风,至死都不曾回去过呢?
兰台、魏宫、楚宫,不都是一样有高高的宫墙吗?不都是一样的勾心斗角,暗藏杀机骂?不都是一样的阴谋不轨,兄弟阋墙吗?
父不是父,子不是子。
君不是君,臣不是臣。
那便是楚宫不好。
那便还是山间的风好。
夜里那西窗的月色真好啊,院中的松柏长得也真好啊,她若能做山间的风,能做南下的鸿雁,能做黄河里的一尾鲤鱼,自由自在地飞,自由自在地游,再去抚过那西窗里的月色,再去拂过那月色下的松柏,那该多好啊!
谢玉亦知今日必死罢?
他却没有什么愤懑,他连一句不满的话都没有,他说,“你做什么,我都守着你。”
做风,他也守着。
做雁,他也守着。
做黄河里的鲤鱼,他也守着。
他是青鸾,他能驮着她去任何她想要去的地方。
山里,水下,人间,天上。
他也似夜里一样低低地说话,还唤了她的新名字,“谢樵。”
谢樵啊,那温润如玉的声音唤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多好听啊!
不是小七,不是嘉福,不是长歌,这是她自己选的名字。
听见这个名字,她就似吹到了山野的风,仿佛穿着一身软布素色的小袍子,挽着裤腿,背着柴火,在日和风暖之下,在秀木成林之中,和毛茸茸的小黄狗一起回家。
小七应了,夜里没有应下的话,而今应了,她笑着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