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也不理会胸口的剑,垂手拱袖便朝谢玉恭敬施了一礼,“小官魏国良造公孙伯远,小官一向亲楚,母亲便是楚人,去岁末魏楚结盟,还是小官拜见大泽君,与大泽君一起谈下来的,大泽君可有印象?”
良造,为大上造之良者,职位仅在相国之下。
便是公孙伯远的名头,小七从前跟在大表哥身边也是听过一些的。
听说他有三寸不烂之舌,鼓吹什么邦无定交,士无定主,从前便奔走于列国之间,主张通过列国之间合纵连横,或称王称霸,或救亡图存。
不说他们这一回来还有没有其他的使命,除了做些五谷牛马的买卖,也许两国之间还要再谈一些政治上的合作。
但不管怎么说,就连魏国嫁公主时都没有良造送嫁的阵仗,可见规格极高,大表哥是给足了颜面的。
只可惜,这样的颜面小七已无福消受,反倒要在这嫁妆衣箧里藏身,连累谢玉亦不能光明正大。
似公孙伯远这样的人最是明目达聪通幽洞微,不等谢玉说什么,好似什么都知道了似的,忙道,“公主已经叮嘱过了,大泽君要出城,好说,好说。”
哦,章德公主思虑周全,那便是已经与魏使全都说好了。
忽听魏使又道,“哦,只是还有一事。魏国车驾进城时提前报备过车马人员,不知大泽君有几人,小官好提前换下人来,再作妥善的安置。”
既是故人,又有公主打过招呼,谢玉也不再多疑,因而缓缓收了剑,“总有十人。”
公孙伯远笑着点头,“好说,好说,保准为大泽君布置妥当了。”
原本要败露的计划忽然竟迎刃而解,小七一直悬着的心此刻才缓缓地放了下来。
公孙伯远不仅大方地借了衣箧匣柜,还把楚人全都换成了魏人的装束,乔装成跟车的随从。
待天光一亮,这便动身启程了。
透过小洞,一路上虽还可见前夜暴动留下的血迹灰烬,也依旧能见行色仓皇的布衣庶民,商铺贾肆大多没有开,民宅也都关门闭户,因四月新政繁华起来的蓟城,如今竟十分萧条。
巡查的虎贲明显不如前些日子多,听魏使低声谈起,原来是城北暴乱,虎贲军都调去了城北的缘故。
城门虽然仍旧防守严密,但因是魏国使臣的车驾,因而递了符节,守城的虎贲并不曾为难,一切竟也顺顺当当。
(战国时期的通行证称为“节”,《周礼》记载:“门关用符节,货贿用玺节,道路用旌节,皆有期以返节。凡通达于天下者必有节……无节者,有几则不达”)
然而将将出了城门,就被人拦了下来。
小七透过洞口四下张望,遥遥看见那驷马高盖,朱轮华毂。
那是王青盖车。
整个燕国也只有公子许瞻才有。
一旁的楚人悄然按住了藏在匣柜侧旁的大刀,咬牙低声道,“又来!”
是,公子许瞻的伤势,她心里有数,她清楚那一匕首刺进去的分量轻重,她也亲眼看见那一汪汪的血把那人的衣袍都染了个通透。
距离桃林诱捕那一夜,也不过才堪堪过去小半月,前夜从大营回来才打探清楚了消息,如今必也是起不了身的,因而车里的大抵仍是假冒的。
将将在蓟城大营吃过一次闷亏,因而楚人切齿拊心,“君侯等着,属下去把那假贼子的心肝儿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