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道门,她大抵仍旧要蒙住双眼,在这重重的积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这黑灯瞎火的,她又要怎样回宫呢?
是一步一步地走回去,还是何处有一辆马车于暗中等她?
小七道,“谢玉,天黑路滑,去送送公主罢。”
次日拨云见日,是个难得的晴天。
然而蓟城的虎贲光是白日就来搜捕了两回,兰台那猎犬的狂吠似虎啸豹吼,远远地就听见其低嗥咆哮,声动如雷,叫人毛骨悚然。
你瞧,就连兰台的猎犬也来了。
楚人却再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转移,一盆水泼在地上,消了火盆和药味,一人推开后窗佯作逃了出去,引开虎贲与猎犬,小七与谢玉就躲进了地窖里。
地窖不大,只能容下两三人。
听着那虎贲的战靴就在头顶咚咚地踩着,踩得人七上八下。
听着那猎犬狺狺狂吠,吠声也就在头顶上如惊雷一般响着,震得人骨软筋麻。
有人扬声大叫,“中郎!有带血的帛带,人就在这里!”
有人冷声叱道,“他大爷的!从窗口跑了!快追!”
那人声,脚步声与犬吠声一片嘈杂,这喝令声一出,立时八方呼应,“快追!快追!追上有重赏!”
杂乱的脚步与尖利的犬吠声这便要追出去了,却又听适才骂人的那中郎命道,“把这贼窝一把火烧了!”
小七想起来从前雪里的追杀,那一次亦如此时一般,地窖与雪洞一样狭小,她与谢玉挨得极近。
然而那一次的人尚要活着的,如今却再不留活口了。
眼里一湿,小七仰头望谢玉,与那时一样低低地叫他,“谢玉。”
这地窖黑压压的,不见什么光亮,泪眼朦胧的,她也看不清谢玉的神色。
但黑暗中的谢玉心跳依旧平稳有力,他也亦似从前一样回她,“我在呢。”
她问,“我们会死吗?”
谢玉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的手探向了他的佩剑,那把佩剑曾为她杀人无数,此时就悬在他的腰间。
他说,“你不会死。”
冰凉的剑身握在手中立刻就使她安下了心来,她想,有谢玉在,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大不了一死,死又有什么可怕的。
在这混乱的世道,死多容易呀,唯有活着才是最难的。
紧接着外头便有人点起了火,有人高声大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