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家”到底在哪儿,她已经糊涂了,来来回回的,千回百转的,看似有许多,实则孤苦伶仃的,一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譬如此时,她待在这假桃林里,可还有一个能藏身隐形,不被外人叨扰的地方?
没有。
她想把这假桃林当成家,嫁进来,过下去,然而这假桃林亦成了困住她的地方。
长夜将尽,人寂影残,有好风如水,灌进窗中。
屋里仍旧暗着,无人来炳烛。
暗着好啊,暗处的不堪就无人知晓。
肩头一重,那宽大的手扣在了她的肩头。
这样的举动从前有过多少次呐,从前觉得多么温暖安全的一双手呐,却从未有一刻意识到,这双手就似一具沉重的镣铐,这镣铐一次次重重地困住了她,有形的也好,无形的也罢。
身后的人兀自叹着,似要说什么,好半晌过去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夜发生的太多,一个凡事都要谋定后动,企图掌控一切,主宰一切的人,这一夜却听了太多,桩桩件件都出乎他的意料,桩桩件件也都脱离了他的掌控,因而才不知此时到底该说什么罢?
小七没有转头,但抬起袖来,掰开了那只手。
那白皙如玉的手上能打天下定江山,下能操长剑画木兰,她从来也没有主动推开那只手。
如今她把那修长的指一根一根地拨开了,拨开,那人复又环住。
她的声音平和的没有一丝波澜,“小七不是大公子想要的人,如大公子从前在蓟城大营所说,小七不干净了,是个恶心的人。大公子若还记着小七从前有那么一点儿好,就请把小七放走吧。”
身后的人指尖一紧,开口时声中夹着沉沉的叹息,“小七,你累了,睡一觉吧。”
“我不累。”她笑着说,“从前在暴室,哪一回不比今夜要长。”
这夜啊,静得令人发指,身后的人也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
这句话就似一把利刃,直直地刺中了那人心头。
但小七没什么好怕的,身后的人若要暴怒,那便暴怒。
若要责打,那便责打。
若要惩戒,那便惩戒。
她想到谢玉也在蓟城,想到谢玉也还活着,有谢玉作伴,她一点儿都不害怕。
那人的声音恍恍惚惚的,“你都想起来了。”
是啊。
他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