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伐慌张,语无伦次,小七极少见他这副模样。
她的脑袋在那人臂弯外仰着,看这夜色黑沉沉漫无天际,就似这吃人的燕国,要把人一口口地全都吞噬进去,吞得干干净净,连一点儿骨头渣都不剩。
她望着那株山桃,她想,那是今夜吊起她的地方。
她望着那碎了瓦当的屋檐,她想,那是今夜伏杀谢玉的地方。
她望着这不见清明的庭院,心中怃然叹息,这就是曾经的青瓦楼啊!
一个囚过她、折辱过她的地方。
她喃喃道,“我不喜欢燕国,我想回家了。”
水珠兀自垂着,垂到了她的脸颊,与她自己的眼泪汇成一处,咕噜咕噜滚了下去,顺着脖颈,滚进了领口,很快就把领口洇湿浸透。
进了屋,屋里也并不暖和,案上还放着那满满一托盘的虾仁饺子,这大半夜都过去了,想必饺子也早就漏了汤,破了皮,成了一堆不得不弃的污秽。(污秽,垃圾的古称)
一时透骨酸心,眸中悲凉浮漫。
她想,小七,这辈子也不再包饺子了,再也不包了。
那未完成的里袍也不再做了,再也不做了。
身下一软,被那人放上了卧榻。
她过惯了穷苦的日子,那厚厚的茵褥原本也是她十分喜欢的,那暖和的衾被亦是她十分贪恋的。
然而今夜再躺在这里,却是困心衡虑,郁郁累累。
额间一热,被那人抵住了,那高高的鼻梁触至她的鼻尖,他的脸颊亦是水渍弥漫。
总有许久过去了,都不见那人说什么话。
她说,“我祖母想念我,我要回家去侍养她。”
她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祖母,但既是父亲的生母,想必会待她好。
至少谢玉口中的祖母是一个慈蔼可亲的老人,谢玉是霁月光风的君子,他的话不会有错。
那人兀然哽咽,“小七,不走。”
不走,留在这里却也没了什么盼头。
但人活着总得有盼头啊,没有盼头,活着还有什么劲呀?
不就是行尸走肉,似个釜底游魂么?
那人仍旧抵在她的额间,但小七已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