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问他,“公子见过星河吗?”
那人笑道,“不曾。”
这就是胡话了。
连她都能用天璇星识路,他又有专事观星占卜的国师,怎会连星河都不曾见过。
胡话。
瞎话。
那无一丝瑕疵的指尖在她腰间的丝绦上缠绕玩弄,口中胡乱搭着话,还不知心里在琢磨什么。
不不,知道知道,她都知道。
他必在心里琢磨怎样用这丝绦在她身上缠绕出他喜欢的模样,必在琢磨如何在这旷野山坞之中继续他方才未能完成的事。
他琢磨着,一双漆黑如点墨的凤目兀自向青天瞧去。
此时落日熔金,暮云四合,红粉粉的一大片云霞布满了大半个天空。
王青盖车的鲛纱幔轻拂在他的脸畔,云霞在他脸上映出红光,那人垂眸含笑望她,开口时却命着赶车的人,“寻一处山坞,是夜不回兰台了。”(山坞,指山中较平的一块地。如唐代羊士谔《山阁闻笛》诗:“临风玉管吹参差,山坞春深日又迟。”)
赶车的人道,“公子不回,大人们便该寻来与公子议事了。”
“多嘴。”
那人轻斥,“他们要来,挡在外头。”
赶车的人又问,“要是紧急军务呢?”
那人又道,“天大的事也挡在外头。”
你瞧他这口气,今夜谁要来扰他的好事,他是定要好好问罪不可的。
小七心知肚明,并不揭穿,只是一颗心却偷偷跳了起来。
赶车的人赶紧应了下来,吹着口哨打马往前行去,他吹的也是青豆荚,青豆荚的声音多好听呀,长长短短的,清清亮亮的,是只有这原野草甸之中才有的。
跟在公子身边久了,裴孝廉知道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地方。
他选的山坞极美,一道白练自崖边倾泻而下,一株高大如伞盖的古梨树拔地而起,树旁就是水潭,看着不深不浅,依公子那样的身量,倒有他半个人高。
此时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偌大的水潭在月光下粼粼生光。
王青盖车只能走官道,上不得这坞中狭窄的小径,因而就停在道上。茵褥与锦衾都是将军们抱过来的,往这葳蕤的兰草地上一铺,就能美美地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