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一会儿都没有一点儿水声,他大抵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她想,小七啊,公子待你是好的,你既应了他,就不能再反悔了。
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宿命,也知道忤逆他的下场,便该俯首听命,顺其自然。
那人的手覆在湢室的门上,他的气息分明微乱起来,“小七,你可睡了?”
他大抵以为她还似去岁十一月在蓟城大营一样,把自己滑进了木桶中求死。
那时她没有寻过死,在暴室那三月都熬过来了,还寻什么死。她唯一寻死的是焚毁青瓦楼那次,那一次是真正地不想活了。
而今什么都想起来,活不活的,好似都没有什么要紧了。
她不答话,门外的人便当她睡了,便当她已经滑进浴缶里溺了亡了,小门一响,他几乎就要推门而入。
小七忙道,“公子,就好了。”
她的声音也不高,低哑没什么力气。
是,就好了。
她就要调整好自己,叫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叫那人一点儿都看不出端倪来。
那人这才垂下手去,听他低低地叹了一声,并没有再说话。
小七起身裹了薄毯,衣架子上除了那人宽大的袍子,并没有备好她换洗的衣衫。她裹着薄毯怔了好一会儿,到底是穿上了那人的袍子。
没有抱腹衬裙,只一件里袍肥肥大大的,她抓紧了领口,拽紧了帛带,迟迟也没有出门。
是那人先推开了门,温声问她,“头还疼吗?医官就在外头,叫他来看看。”
小七低垂着头,掩住自己的胸脯,“只是累了,躺一会儿就好了。”
那人还问,“你想吃什么,命庖人去做。”
然而她心里满满当当的,什么都吃不下去,因而轻轻摇头,“我不饿,想睡一觉。”
见那人点了头,小七忙绕过他回了内室,转身将门掩紧了。
那人却仍旧立在原处没有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没再顾及那么多,上了榻便窝进衾被中,旦一闭上眸子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初时睡得很沉,一丝意识也无,连个梦都没有。中途短暂地醒来几回,见室内安宁,而天色将晚,阖眸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又开始不断地做起噩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