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心口一闷,也不知是怎么了,数不清的复杂滋味齐齐堆在心头。
她低着头,双手在袍袖里绞着,那包着崭新帛带的指腹总是迟迟不愈,此时被她下意识地捏着。
她细声说,“可我不记得你。”
似公子许瞻这样的人物,但凡她记得一点儿,想必也会起了嫁他的念头罢?
面对这样的人物,这世间的女子又有谁能克己自抑,谁又能不倾心爱慕呢?
可她偏偏不记得。
月色下那人默了许久,这许久的空当里,她柔肠百转,闲愁万种,并不知那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会想什么呢?
在想青瓦楼里的旧事,还是在想这一夜羌人的暴动?
她不知道。
哦不,那人一肚子坏水,若不是亦像她一样心事重重,便必是在琢磨什么旁门左道。
是了是了,那人才不是什么君子。
果然,那双能一匡天下抚绥万方的手兀然捧起了她微凉的脸来,那一贯低沉的嗓音此时有几分轻快,“小七,我有法子。”
他看起来有些欢喜,有些欢喜便是有了很好的法子,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着了魔一般地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公子有什么法子?”
那人理所当然地牵起了她的手,拉她往前走去,好似拉她的手本就是一件多么天经地义的事儿似的,“跟我来。”
若用一个词来描绘她此时的心境,想必便是“鬼迷心窍”。
因为她鬼迷心窍地跟随他往前走去,丝毫竟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人原是龙行虎步,却有意慢下步子来等她,她跟起来毫不费劲。
你瞧,那图谋天下的人,竟也这般心细如发。
她就在月色里随着兰台的公子一步步地往前走,不知那人要带她去哪儿,也不知他说的法子到底是什么,那人没有细说,她也没有追问,莫名其妙地就要跟他走去。
恍恍惚惚的好似这牵手走路的时刻,也已有过无数次了。
当真奇怪呀,她心里分明是没有这个人的,可她的身子对他却莫名的熟悉。
隐隐有什么东西就要破门而出,早就乱作一团的碎片妄图一片一片地拼凑起来,她凝思极想,想要拼凑完整,给自己一个清晰的答案。
这月色如水,眼前人淡如画,檐下的积雪正化成干净的水顺着瓦当一滴滴地坠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