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公子解了大氅,宽了早就被血洇透的衣袍,为他一寸寸地清洗血渍,清洗他的脸颊,耳畔,脖颈,胸膛与双臂。
那早就干涸的血渍被兰汤一泡,满满的浴缶里尽是通红骇人的颜色。
小七垂眸望公子,公子的面色在氤氲的水汽里依旧苍白疲累,高高的眉峰亦始终不曾舒展开来。
小七怃然神伤,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他的眉峰,轻声道,“公子眉心要拧出皱纹来了。”
那人低叹,“小七。。。。。。我不知该怎么办。。。。。。”
她心里一疼,“公子到底在烦忧什么事啊?”
可到底在烦忧什么,他并没有说。
他也许在烦忧与母亲之间的处境,也许在烦忧阿拉珠与北羌的关系,他不说,小七便也不问,只是轻轻靠在他的脸畔,温柔劝道,“公子累坏了,去榻上好好歇一歇罢。”
那人叹着应了,出了浴缶,小七侍奉他擦干身子,又换上干净柔软的长袍,这才看着有了几分人色。
才至卧榻躺下,将将阖眸,便听木纱门外有人在小声地问话,“公子可睡下了?”
哦,对了,适才陆九卿便与几位老者立在廊下等候了。若不是急事,想必他们必不会又追到卧房之外来。
榻上的人顿然睁眸,“何事?”
木纱门外人影微晃,陆九卿道,“公子,急报。”
那人扶额起了身,“说吧。”
陆九卿低低道,“公子,魏楚结盟了。”
小七心里一凛,魏燕两国结为姻亲也不过是才半年的事,没想到魏国转头又与楚国修好缔盟了。
魏、燕、楚三国俱为大国,百年前也曾国力相当,后来因彼此征战不休,除了吞并周遭小国,也都有着囊括四海并吞八荒之心,因而彼此并不结盟。
而风云万变,时移事改。
这几十年来,燕国国力强盛,兵悍马壮,尤以大燕铁骑所向披靡,不断吞并蚕食天下,疆域迅速壮大,早非魏国能比,是北地当之无愧的头等大国。
而楚国呢,楚国亦是与燕国实力相当的万乘之国。
听说十几年前燕楚争霸,曾有一场恶战。那一战两国俱是损兵折将,死了总有近百万人,听说当年血流漂橹,四野尽是枯骨。也不知后来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一战之后楚国退居江南,以淮水为界,与北地分庭抗礼。
若不是因了灾年,燕国亟需南下,而楚国亦要北伐,只怕燕楚之间仍能维持数十年安稳。
如今魏楚结盟,天下局势又要大变。
你瞧,这列国之间,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
陆九卿又道,“魏大公子还递来国书,说章德公主思念故国,二月前还要陪同章德公主一起回蓟城探亲。”
又是魏公子。
那人闻言斥道,“贪得无厌的东西!”
小七骇得一激灵,跪坐一旁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