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外头云起雪飞,天寒地冻,但帐内温暖如春。
青鼎炉里熊熊烧着炭,酒气还没有散去,冻了快两个时辰的身子却连打了两个哆嗦。
那人目光沉沉,就如初见时一样靠于矮榻。
长长的青铜案上堆着数不清的竹简,榻后垂着的是六尺见方的四海舆图。
他只是靠在那里,并没有说一句话,一身玄色绣朱红蟒纹的长袍使他威严赫赫,那周身强烈的压迫与威慑叫人不敢抬头直视。
她见了许瞻便矮了七八分。
皴裂红肿的手在炉子的烘烤下发起了痒,冻得苍白的脸也慢慢有了几分人色,髻上残留的雪化成水珠,正顺着额头一滴一滴地往下淌来。
小七抬袖抹去脸上的水,跪下来伏地磕了头,“拜见公子。”
那人不叫她起身,她并不敢起身。
陆九卿只告诉她要好生侍奉,但到底该怎样侍奉,侍奉些什么,到底怎么做才能讨得那人欢心,她并不清楚,因而就跪在地上等他的吩咐。
很久过去,那人才问,“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冷峭,看起来清远疏淡,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
至少与在雪岭驿站时相比,他眼锋扫来时,看的完全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小七来侍奉公子。”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是温顺坚定的,可在那人跟前却没有任何底气,甚至微微发着颤。
那人笑了一声,一双凤眸微眯,含着几分讽意,“你是什么人?”
小七心里一凉,陆九卿说的不对。
许瞻没有按照陆九卿的话来。
她是什么人,原先是个战俘,后来是个禁脔,再后来,再后来与他便没有什么关系了。
她就只是沈宴初的表妹,要跟着大表哥回家。
她低垂着头,心里阵阵泛酸,到底再不敢称自己“小七”,喃喃回道,“奴是公子的战俘。”
那人凤眸扫来,淡淡问了一声,“如何侍奉?”
陆九卿也没有教过她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但她想,她在许瞻面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鱼汤了,他曾说喜欢喝她炖的鱼汤,也说小鱼干极好。因而,他既问她如何侍奉,她便答道,“奴给公子举炊。”
但那人笑了一声,却说,“营中不缺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