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寂着,那人披着大氅轻咳,炉火依旧很旺,小七也依旧低眉不答。
她不应,那人便一退再退,“小七,你也总会回家的。”
小七这才问,“大公子愿意放我走?”
那人望着堂外的青松凝思想了许久,她几乎以为他才出口的话又要反悔了。
他是上位者,什么都是他说了算。若他又要反悔,她亦是毫无办法。
那人分明神色愀然,却还是温和地笑,“等你养好身子,什么都想起来了,你就能走。”
好呐!
好呐!
实在是好呐!
小七的心怦怦狂跳,为他这个决定几乎要击节称叹,还要似他的谋士一般赞上一句“公子英明”。
她确信自己很快就能养好身子,必也很快就能想起从前来,这非但不是什么难事,简直是易如拾芥。
又想到那人既是个容易反悔的伪君子,她定要把他的话一笔一画地落到竹简上,才能放心托胆地将养身子,也才能正大光明地走出兰台。
敌退我进,敌疲我打,因而小七步步进逼,“那大公子要写下军令状。”
那人定定地望她,默了片刻,竟果真取来一卷干净的竹简,提笔蘸墨,依言写了个清楚明白。
不止如此,还要步步进逼,迫他盖上大印,“没有大公子印信,是不作数的。”
那人微微点头,竟果真取下了腰间大印,只是迟迟不曾盖上去,抬头又问起来,“你不问问我,我有什么条件吗?”
狡诈。
敌进我退,强而避之,因而小七攒眉,“大公子说。”
那人语声平和,似是早就酝酿了许久,“在这之前,再不提他一次,再不许闹着回家,也再不提一个‘走’字。”
小七心里盘算着,这也并没有什么难的,但那人既提了条件,她便也不能不提自己的条件。
双方博弈也是兵法要术,后发制人亦能临机制胜。
小七肃色提议,“那大公子也不许再提什么姬妾的话,姚小七永不做人姬妾。”
那人竟也点了头,“我不再提。”
小七乘胜追击,“大公子应了就要写上去。”
那人没有犹疑,竟痛痛快快地应了下来,只是又道,“不许再称奴,也不许再叫什么大公子。”
他痛快,小七也痛快,“写上写上。”
于是原本一人的军令状,又变成了两人的盟约,绿竹黑字红印章,是做不得假的。
这一回的谈判算得上是称心如意,各自饮了汤药,总还算各自安好,但小七到底是个居安思危的人,依照那人的盟约又重新誊写了一份,照样要求那人盖了公子大印。
为防患未然,甚至还请了在兰台做客的章德公主进行公证,就不信那人当着章德公主的面也能撕毁盟约。
若果真还能撕毁盟约,也就太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