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夜色里跪了下来。
那是对上位者的跪拜,是对主宰者的服从。
她几乎想到了那人会拽住她的项圈,就在暴室进行一次不见尽头的讯问。
她心里人荒马乱,兵戈扰攘。
她垂下头去,双手在袍袖里紧紧地绞着。
但那人没有。
那人在她面前停住脚步,一件大氅罩了下来,将她裹了个严实。
那悬着的心顿然一松。
那人将烛台交给了她,只说了两字,“拿着。”
看见烛台,便想起了那满身滚烫的蜡油,但他命她,她便没有不从的。
双手端稳了烛台,等着他的处置。
忽而身上一轻,那人竟将她抱起。
小七意乱心慌,却不曾有半分反抗。
他已许久不曾抱过她了。
他的怀抱一如旧时温暖。
他大抵是从雨里来,但衣袍却并没有一丝湿气。
他抱着她起身往外走去。
她很轻,他不必费一点力气。
回望那暗沉沉的暴室,那一排排冰冷丑陋的刑具,那骇人的木马,那沉重的锁链,那叫人头皮发麻的长鞭,就连那笼子也依旧在一旁置着。
心里一时百感交集,她被笼子抬进暴室,竟是由他抱着出去。
可外面的人会怎么看一个禁脔?
她人不人鬼不鬼的,已经不愿再见人。
那赤金的笼子与项圈皆是裴孝廉奉命打造,那裴孝廉自然也知道她的处境。他是喜闻悦见,他知道了就定然会广而告之,告诉陆九卿,也告诉周延年,还定会在兰台的侍卫与寺人之间说个痛快。
那兰台便无人不知,那个叫姚小七的魏人,如今是公子囚起来的美肉。
槿娘亦见过她赤身裸体的模样,槿娘若也与旁人言语,便愈发会作证裴孝廉的话。
她不敢见到槿娘,也不敢再见到裴孝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