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细想,心便愈发的凉。
她先前只知道蓟城有魏国的细作,到底细作是谁大表哥没有说。
后来城门射杀许牧,大表哥命她去见良原君,也没有说去见良原君到底是干什么。
她只以为是去听良原君的吩咐,以为自己是为魏国办事。
良原君呢?
良原君也没有给她一个确切的命令,没有说你一定要干什么,也没有说一定不能干什么,只告诉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自己都知道。
她能知道什么?
她一无所知。
因而她无法判别自己的对错,也无法去评断旁人的对错。
她是被沈淑人卖过的,也是被槿娘卖过的,那到底有没有被大表哥卖给良原君,她实在不知道。
便也不知道自己的背弃究竟值不值得。
不知道自己因了背弃所失的身、所受的苦究竟是不是一文不值。
可大表哥最后一句话是“护好自己,等我来接”。
他既说了要来接她,又怎么会将她卖给良原君。
到底该信谁,小七不知道。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全压在心里,越想越难过,心中酸涩郁结,浑身上下亦没有一处是自在的。
鼻间一热,有血静静地淌了下来,她想起来自己已是数日不曾饮过汤药了。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来。
屏风后不见天光,但料想此时必是后半夜了,她想翻身舒缓舒缓蜷压着的身子,却也翻转不开。
听见鸡鸣,引起一片犬吠,再不久这室内曦光乍现,约莫是东方已白。
听见那人起了身,很快由寺人侍奉着盥洗沐浴,小半个时辰过去,那人便踩着木楼梯走了。
他甚至没有过来看一眼。
没有过来看看她还好不好,没有想着给她一口水,没有给她打开绳索与胸脯上的布帛。
他好似不记得屏风后还有一个人。
小七兀自一叹,可她又想,小七啊,你只是一个禁脔,一块肉,一个脏东西,你不该多想。
青瓦楼安静下来,她昏昏沉沉的不知什么时候竟也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好似两国开战了,戍台烽火,人喊马叫,混战中也不知哪个是自己人,哪个是敌人。
魏国的兜鍪上是白缨枪头,将军穿的是银白的披风,这是刻在小七骨子里的记忆,哪怕有一日她忘了自己是谁,也不会忘记魏军盔甲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