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大约也是这么个时辰,他也在这湢室里,在这双耳青铜浴缶里为她汤沐。
他那双手,掌心宽大,指节瘦长挺直,根根分明,那双手在她身上每一处摩挲袭绕,一寸寸地轻勾描绘。
那时的他虽因阿娅的事生恼,但总还算温柔。
而今他没有丝毫怜惜。
他嫌她的乌发沾了血,便将她的脑袋全按进兰汤。
小七不会游水,也不会憋气,被按在水里不能喘息。她没有双手供她挣扎,唯有双肩脊背徒劳地耸动,不过是片刻的工夫就险些叫她险些窒了息,出了水便是好一顿的呛咳。
呛得她双眸通红。
小七以为这样的刑罚亦是永无止境,她几乎做好了一整晚皆被灌进兰汤的准备,她想,即便此时窒息,也比在长案上挨那人的刑罚要好。
她已经破烂撕裂,无法再承受他的施责。
但只这一次,那人便松了手。
她那苍白的脸被兰汤一泡,总算有了几分颜色。
她记得昨夜浴缶里的水一片浅红,而今夜更甚。
他清洗她背上的伤,也清洗她身子的每一寸。
他尤喜欢她似能弹跳的胸脯,也尤喜欢那不堪一握的腰肢,也尤喜欢那娇嫩温润的隐蔽之地。
因而为她汤沐时,那人修长分明的指节大多停留在此三处。
亦是她最敏感的三处。
她瑟然忍受着,不敢反抗身旁的暴君。
他觉得洗干净了,便将她拽了出来,小七栗栗危惧,惊骇地轻呼出声。
她以为那人要将她扔在地上,抑或拽着锁链将她拖回笼中,但那人只是一张薄毯裹了,抬步便将她扛进了卧房。
她不知那人究竟要干什么,瞪大双眸,提心吊胆地戒备着。
那人竟将她放在案旁,屈尊为她擦起了湿透的长发。
那张青铜雕花长案是她的噩梦,她看见这张长案便毛骨悚然。
但此刻他竟将她放在了这长案一旁,她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那人说,“鬒发娥眉,生的极美,原不需什么金簪玉饰。”
小七原不知道自己竟有一头极美的乌发,从前无人与她说过。
恍然想起魏昭平三年冬星夜从燕军大营出逃,半路被他拦在马下,那时他勒马止步,拔出青龙宝剑冲着她的脑袋一剑劈来。
那长剑杀气凛凛,力道极大,却并没有削掉她的脑袋,只是“叮”得一声将她的长簪撞了出去,记得她头上一松,一头青丝在风中散落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