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到了檐下,耳畔雨声顿时小了起来,一时寂无人声,如此亲近反倒令人觉得窘迫。
那人伞都未收,抬手便随意丢在了外头。
小七看见那把油纸伞在庭院里翻腾了好几下,才静静地躺在了水里,片刻功夫又被风吹得连翻了几个跟头,最后被那棵青松拦住才算消停了下来。
小七挣了两下,那人倒也不为难她,叫她安稳地落了地。
抬眸望去,茶室案上竟置好了六七样小鼎,两幅杯盘银箸,甚至还有酒樽。
小七就在一旁站着,那人竟牵了她的手去案旁落了座。
从前她大多坐在他对面,今日他竟引她坐在自己身旁。
当真奇怪。
她方才只顾胡思乱想,这才察觉他的春日宴竟没有穿素日最喜欢的绯色长袍,不过是一身玄色绣白鹤的袍子,看起来低调岑寂。
虽说他穿什么都掩不住那份天人之姿,但是日宫中都是贵女,哪有这般去相看的。
那人自顾自斟了两盏酒,一盏自己留了,一盏推至她身前,“陪我饮一杯。”
小七奇道,“公子不是在宫里饮过了?”
那人便笑,“宫里是宫里,家里是家里。”
分明什么都没说,也都是寻常的话,却总觉得有股子暧昧意味。
小七细声,“公子有伤,还是不要再饮了。”
那人又笑,“生辰怎能不饮。”
小七不肯,说起酒来便想到从前,就是在茶室,就是在此处,他曾亲手灌她桃花酒,还浇了她一身。
小七记仇,别以为过了月余就给忘了。
她便说,“我还要守夜,不能饮酒。”
他还是笑,“许你以后不守夜。”
小七摇头,“守夜能赚钱,我喜欢钱。”
他笑了一声,抬袖自竹筒中取出一只木牍来,提笔便书了“刀币百枚”。凝思片刻,又将那“百”字划掉了,重写了一个“十”字。
小七瘪嘴,堂堂大公子,还真是抠门。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小篆苍劲有力,入木三分,尤其此时更是格外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