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通鼓罢,秦中军渐渐离开。秦军的左右二前卫已经开进到距离韩军不足五里的距离内。
左右后卫从城两侧结草绕行,将华阳城半包围起来。
就在大家紧张地注视着秦军的动作时,革车上的人喊道:“三通鼓罢,屠城!”这时,城上的人才想起敢情还有三通鼓这回事。几位大人物还没来得及商量,城下的大军就已经拥上来。当先的弩手射出一批箭,将城上的人压制住。同时每门冲出十个人,各执一面小盾牌,冲到城门口,暴氏家臣疯狂地叫喊着:“射箭!”城上哪里有人响应,就算有几个人射出箭去,也是毫无准头,反而招来一阵箭雨压制。
五十步转瞬即至,盾牌下的人到城门下,泼出手里拎的油,迅速撤退。而手执火种的盾牌兵已经跟在身后了。
城上的人虽然还没有伤亡,但已经胆寒。暴氏家臣几近发疯,他一把抢过鼓棰,拼命地敲响了鼓。然而,其他三个门没有回应,只有西门楼的鼓孤独地响着,暴氏家臣一边敲鼓,一边发出绝望的、近乎野兽般的呼喊。但在一片惊慌混乱中,没有人听见他在喊什么。有几个人在拼命射箭,但也无济于事。
城门被点燃了,城里没有水,也没有人敢于上前扑救。华阳尉和韩不申已经瘫坐在城楼上,面色煞白,神志不清。其他人也都手足无措,四肢瘫软,有些人心里想抵抗,拉不开弓,举不起戟;有些人想跑,迈不开步。一直到被烟火熏到,才有人惊叫跳起,叫道:“快跑!”返身冲下城墙。众人这时才仿佛惊醒,一哄冲下城墙。
三门着火,只有北门无恙。几乎不用过脑子,大家就打开了北城门,一哄而出。
左右两卫各派出一官大夫,领着五百士兵追击逃兵。华阳城内的逃兵不敢往南跑,只得往北,与十里外的韩军汇合。
一名官大夫领军去追逃兵,另一名官大夫则进入城内,把还藏在城内韩卒一一杀死。暴氏家臣没有抵抗,华阳尉和韩不申则已经接近昏迷。秦军没有留活口,把他们一一斩杀,还砍下首级。城外的人把着着火的城门撞开,用土压灭了火,城楼没有被波及。
城外两军鼓声再起,左右后卫的其余人员继续向前进发。
已经逼近韩军的秦军三个方阵,即使在攻城的最高峰也没有停下脚步,保持着速度,迅速向前开进。
华阳城火起,虽然破坏性不大,但浓烟腾起老高,给韩军极大震撼。再看见华阳城内士兵逃出,心态都有些崩溃。好在有军官和暴氏家臣在后面不断督促,惊慌失措的事情才没有发生,韩军还能保持自己的阵型。
当华阳溃兵跑到与秦军齐头时,秦军突然加快了步伐,前面的弩兵边跑边排成两列,冲到射程范围内时,射出了手里的箭。
韩军也在鼓声的催促和军官的口令下射出了自己的箭。但明显心慌气怯,大部分箭都射到阵前的泥土里。
秦军这边则士气大涨,射出了第二支箭。铺天盖地的箭雨落到韩军营内,惨叫声不断传来,回射向秦军的箭更形稀疏和射程不足。
秦军射出了第三支箭,鼓声由间歇转为连续。弩兵迅速闪到两边,步兵一拥而上。韩军的鼓声也转为连续,但只有不到一半人冲出迎敌,而且他们在看到同伴没有跟出来后,大多也缩回去了。那些还有勇气冲出来的韩卒,瞬间被秦军的浪潮所淹没。等到秦军攻到距离韩军十步之遥时,韩军民出一声尖叫,四散而逃。秦军如虎如羊群,凡是挡在前面的都被刺倒,踩过去,然后砍下人头。几乎没有什么损失,秦军就穿透了韩军后军,迫近前军后背。
韩军前后两军相距不过二三里,秦攻破韩后军的作战过程完全看在眼里。现在见秦军杀透后军,而阵型几乎不乱,脚步不停向前军杀来,个个心惊胆战。
秦军步军放慢了脚步整队,而弩兵则快步上前。中军没有参战,保持着阵型,依旧跟在前卫后面。稍远处,攻下华阳的后卫已经整队跟了上来。
中间地带二三里路几乎转瞬即过。弩兵射出了手里箭。前军是韩军的精锐,胆气到底要好一些,敢于和秦军对射。但由于人数不足,箭的密度和杀伤力都要弱于秦军。暴鸢看这么射下去,先崩溃肯定是自己,趁着军心士气还未彻底涣散,下令擂鼓冲锋。
见韩军主动攻上来,秦军也停止射击,弩兵让开道路,步兵杀出。
在最后的时刻,恐惧战胜了责任,很多人停下了脚步,把自己勇敢的同伴暴露杀戮之下。前排的韩兵成排倒下,虽然给秦军造成了伤亡,但没有打乱秦军的阵势,倒下的秦军被同伴迅速填补了位置,而倒下的韩军则没有人补位,这造成了进一步的伤亡扩大和阵型混乱。在勇敢的人已经无法挽回局势时,怯懦就占了上风。留在后面的韩军见前面的同伴被一一刺翻,踩在脚下,惊恐地发出一声大叫。……
韩军阵地完全陷落了。韩军四散而逃,秦军四下追击,一一收割着生命。凡是想跑回郑的,都被秦军一阵阵箭雨射回。而想往北逃入魏军军营的,也同样被魏军射回。韩军士兵只能无助、无力、无辜地等着被斩杀。他们的四面都是敌人……
暴氏家臣要抬着木板,带着暴鸢跑。暴鸢制止了他们,命他们自行离开。自己作为韩军主帅,遭遇如此惨重的失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活下来了。就留在这里,等待命运的裁决吧。这时还留下来的家臣,都是忠心耿耿的人,见暴鸢心意已决,就都留下来,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喧嚣声渐渐远去,这里那里不时还有惨叫声传来。暴鸢跪坐在木板上,他的家臣们坐在下首两旁,好像与这一切无关,面无表情,十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