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济川脚步微顿,树叶在他头上沙沙作响,他忽然想起在商州时,也是在寂寂无人的廊下,谢济川说?服李华章称帝,李华章却要放弃。谢济川有些生气了,疾言厉色道:“但你怎么知道,你主动退出,其他人会领情?若你没有掌握高位,你做的这?些事只是一厢情愿。万一下一任当权者荒唐而猜忌,你连自身都保全?不?了,谈何天下太平?”
落雪萧萧,李华章负手站在雕栏前,看着?明华裳和江陵打闹,一阵风卷着?雪穿庭而过,他恰逢此时转头,一粒雪落在他睫毛上,他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对谢济川道:“所以?要拜托你,回到长安后另择明主,施展才?华,一定?要在朝中占据高位,让寒门子弟有头可出,让贤臣才?子各在其位,让驻守外地的良将,不?要忍受无端的猜忌。”
谢济川眯了眯眼,两人聊了那么久,许多内容都算不?得愉快,唯有这?一刻他有些生气了:“你这?是,划清界限?”
“哪有。”
李华章负手而笑,像儿时那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记得以?前写文章时,你总是想当一代名臣,而我却想行千里路。或许这?就?是冥冥中自有注定?,长安不?需要雍王,但广袤的外州却需要很多能官贤吏。只有在朝廷的人是你,我才?敢安心在外,替大唐守疆拓土。”
明华裳打不?过江陵,逐渐落于?下风,李华章光明正大偏帮,两人擦肩而过时,李华章轻声说?:“以?后,就?拜托你了。”
他的安危,就?全?权交付与谢济川了。
当日之言,犹在耳边,谢济川以?为他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的要走,一走就?是遥远的幽州。
谢济川没有回头,冷冷道:“谁的安全?谁负责,我管不?了。幽州偏远,多发战事,你自己当心,别死在外面。”
李华章轻轻一笑,道:“好。”
东宫,太子听到李华章想去幽州做节度使,愣了下,转瞬明白了李华章的意图。他沉默良久,长长喟叹:“二兄高义,原来,是我小?人之心了。”
太子很感动李华章做出的让步,他有法统在身,又有谢济川辅佐,只要李华章不?参与太子之争,太平公?主不?会是太子的对手。太子对自己的做法十分惭愧,发话道:“二兄于?江山、于?社稷、于?李家都有大功,以?后雍王府所需所求,不?得怠慢,待二兄走后,多照顾镇国?公?府。”
谢济川跟着?东宫诸臣,垂眸叉手:“喏。”
李华章说?话算话,第二天一早,就?进宫和皇帝说?了要去幽州的事。皇帝听到李华章又要走,十分不?舍:“你回来都没住几天,怎么又要走?你若想去外地练手,我在长安周围给你找块地方,何必去幽州那么远?”
李华章行礼道:“正是因为偏远,才?需要臣去播布汉家文化,推行大唐政令。圣人,穆云平前车之鉴,不?得不?防,还请圣人多注意各道节度使,勿养虎为大,终成祸患。”
皇帝知道李华章是不?想掺和朝中太子之争,主动为他的儿子让路。他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孩子,和二兄太像了,二兄始终践行着?君子之德却不?得善终,现在,他不?能再让李华章走上和二兄同样的路了。
或许去幽州,远离长安这?个是非之地,还能大展拳脚,尽情施展抱负,对一个君子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
皇帝没有再执意让李华章留在长安,叹道:“你这?个孩子啊,总是这?样有主意。你既想明白了,那就?去吧。你打算何时回来?”
李华章抬手,对着?高位上的皇帝郑重下拜:“盛世?便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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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首肯,太子放话让六部一切以?雍王的要求为先,李华章的调令很快拿到了。出城那天,太子携文武官员出城相送,李华章在前方寒暄,明华裳躲开应酬,来和镇国?公?告别。
明雨霁扶着?镇国?公?,已埋怨了好几天:“你怎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都怪李华章,早知道就?不?让二娘嫁给他了。”
苏行止今日也陪着?镇国?公?府过来了,他听到明雨霁的话,十分无奈:“雨霁,人家是夫妻,你不?要胡搅蛮缠。”
明华裳笑笑,说?:“不?怪他,是我想去远方看看。姐姐,以?后家里的事,就?多仰仗你和苏兄了。”
明雨霁白了明华裳一眼,道:“仰仗他干嘛,家里什么事不?得我做主?”
“我错了我错了。”
明华裳连忙道歉,“以?后就?有劳姐姐了。等御史台不?忙的时候,你和苏兄带着?父亲去幽州,我们?一起去塞外看草原。”
年初,谢济川、任遥、江陵相继离开后,明雨霁陪她住了几天,也赶紧回来照应镇国?公?了。从那之后,苏行止就?常陪在明雨霁身边,两人似夫妻也似兄妹,明雨霁没有主动和明华裳说?,明华裳便没有问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想来,等明雨霁愿意承认的时候,会告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