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蔺的目光停留在庄北宁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粗糙的手上。这双粗糙的手,仿佛承载着她曾经历过的艰辛岁月。庄北宁手部的皮肤上布满了沧桑的痕迹,勤劳的指尖磨损出厚厚的茧子,手腕处的青筋也不合时宜地突出着。
韩蔺无法想象庄北宁是如何同时兼职几份工作,晚餐是出版社的免费的速溶咖啡,一份三明治就是一天的所有食物。他也无法想象在街头混混的打斗中,被误伤的她是如何迅速擦掉嘴角的血迹,找准时机迅速跑开的。他也无法想象在那么长的一段黑暗时光里,庄北宁是如何匆忙于地铁站,匆忙于几份工作,匆忙于学习知识,匆忙于照顾自己。
至今,韩蔺还能想起他第一次看到庄北宁时的场景。她在与生活的苦战之中,不要求自己区分正义,寡言少语,衣服松垮,眼神中透露着忧郁的气质,身体里仿佛隐藏着一个疲惫的灵魂。
虽然那时候的庄北宁并没有流泪,韩蔺却仿佛能看到她在哭泣。
再之后,韩蔺惊讶于庄北宁的贫穷。他却不知道,那时候的庄北宁的生活状态对比再之前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贫穷到冬天只能穿单鞋,贫穷到吃不起一顿体面的饭,贫穷到甚至夜晚都舍不得开灯。这对彼时以为自己才是最大的不幸之人的韩蔺来说,可谓是巨大的震撼。
庄北宁的坚强令他反思,可是,庄北宁却告诉他,痛苦是无需比较的。
许多人认为,贫穷是难以满足温饱,而真正刻骨铭心的贫穷,往往是没有选择。韩蔺可以选择去往巴黎或是留在北京,庄北宁却视巴黎为唯一的栖息地。在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庄北宁早已经是去了同龄女孩该有的娇气与软弱。她在医院急救室的走廊里,清晰地听过来自亲人的丑恶言论。瘦小的背影与耷拉的肩膀,仿佛在说庄北宁的生命就是一片死海。
可是,现在的庄北宁,她用自己赚来的钱购买了喜欢的音乐剧的门票,她居住在明亮宽敞的公寓里学习自己喜欢的意大利语,她还清了所有人的捐款,得以每天安心又舒心地生活着,得到周围所有同事对她工作能力的认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庄北宁靠自己换来的。
听着舞台上传来的吟唱,韩蔺回想起一句话——活得好的人,才更容易成为好人。
现实如地狱,要考虑柴米油盐,每一个梦想后面都被明码标价。书本要钱,灯光要钱,脚下穿着的鞋子也要钱。当然,能够坐在音乐剧的观众席上,为所谓艺术鼓掌,也来源于钱的支撑。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都过着乏善可陈的生活,爱情的发生往往在电光火石间,那么难得,却又那么……不值一提。
韩蔺的这些思绪,沉浸在音乐剧氛围中的庄北宁对此当然是一无所知。
她喜欢《巴黎圣母院》序曲当中的那句歌词“人类企图攀上星星”。语句优美,令人心潮澎湃。人类本身就是在做着许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前仆后继且义无反顾。人世间,有肮脏,有龌龊,也有豪气万丈。
她喜欢生于尘埃却妄图比肩神明的念头,知其不可为而为之,通天塔最后也许会被摧毁,也许不会,但是这都不会影响人们往高处前进的动力。
庄北宁还喜欢“三九暖如酥,三伏寒如玉”这句的氛围描述。她如此庆幸自己通晓法语,这才能不“隔着面纱亲吻新娘”。她的一位老师说过,要读文学作品,就一定要读原著。一本外国作品,翻译得再好也不会是原来的风味。想要懂得,就要学习。
文字是沟壑也是桥梁,是银河也是明月,令人魂牵梦萦。
对此,庄北宁很是知足。
第章第四十章色令智昏
令庄北宁头疼的是,饰演克洛德的演员让她难以将其如书中所述,定义为一个阴沉又丑陋的老头。
饰演克洛德的演员丹尼尔的嗓音与容颜实在是太过出众,一颦一笑都是飒爽英姿,这让庄北宁只能疯狂提醒自己——原著克洛德是头上勉强有几根毛的秃子,爱丝梅拉达拒绝他的原因就是又老又丑!
可是,即使如此,哪怕是忠于原著的庄北宁,在看到克洛德把爱丝梅拉达送进监狱所,让爱丝梅拉达受尽折磨的时候,注意到克洛德用刀在自己的胸口上乱画,用黑衣服掩盖鲜血,都止不住惊叹:“确实是很帅啊……”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只可惜,庄北宁偏偏抵挡不住色令智昏。
发现韩蔺看着一脸花痴的自己,庄北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弗比斯是太阳,佛罗洛是夜晚,卡西莫多是尘土。太阳会暴晒肌肤,夜晚会吞噬温度,只有尘土,会用温柔掩盖爱丝梅拉达的尸骨。
在这一刻,即使被帅气的外表所迷惑的庄北宁还是为卡西莫多鸣不平了。哎,可惜爱丝梅拉达好像是个颜控,可怜的卡西莫多连伸出手触及她的长发,都会觉得自己是在亵渎。
“美人,她难道是魔鬼的化身?让我的眼神离弃永恒的主。谁用这肉欲魅惑了我?阻挡我的视线望向天国。她是致命的诱惑,渴欲她是否就已犯罪?她一个卑贱的欢场女子,竟然成了人性的考验。圣母啊!我只求一回,让我推开她花园的门扉。美人,在教人销魂的黑眼睛背后,她可能还是个纯真少女吗?谁能够把眼光从她身上移开,冒着变成化石的危险。噢!百合,我不是个忠实的男人,我要去采摘爱丝梅拉达的爱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