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春一笑,掏出手帕,擦去了脸上姜黄色的伪装,露出了苍白的脸。
她身上穿着八卦楼的女人经常穿的彩色旗袍,耳垂、胸前、手腕戴着花花绿绿的珠链。
“幸好回来得及时,赶上你还没走。”
她摘下头顶的金色卷发假发套,又取下四个发卡,把满头青丝舒展开来。
此刻的她,才是真正的大青衣。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为了完成万花楼的使命,她竟然可以如此委屈自己。
陈宝祥鼻子发酸,不知道这种事情,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陈老板,万花楼派了四十个姐妹兄弟,提前赶到益都县东关,以各种身份潜藏。如果运金队行经益都县,就一定走东城、南城一带。东关是少民居住区,人员复杂,道路狭窄,不管是衙门还是日本人,都很少到那里去。”
“没错,我去过那里。少民齐心,鬼子也不敢惹。”
顾兰春沏茶,放在桌上。
她的身手十分敏捷,腰肢仿佛春风拂柳。
陈宝祥看着她的背影,也想到修夫人。
如果生在和平盛世,根本不用做这些危险的工作。
如果日本鬼子老老实实待在东洋小国,也不会出现这么多为救中国慷慨赴死的义士。
“一切祸乱起因,都是狗日的日本鬼子弄出来的!”
陈宝祥的心有点乱,恨不得化身为超级之蜃,包住整座济南城,让他爱的人、爱他的人,全都置身于枪炮烽烟之外。
“陈老板,你什么都不要管,也不要出城。事情总会过去,该来的来,该死的死,对不对?”
陈宝祥脱口而出:“明知道夺金是条死路,为什么还要飞蛾扑火?南方军指挥你们送死,你们也去吗?”
死路,这两个字一点不差。
谁跟黄金扯上关系,都是死路一条。
正如修夫人所说,夺得黄金又怎样呢?八方面军派出强援,谁能抵挡?
以万花楼当下的家底,怎么跟八方面军比?
“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不是因为危险就不做了,而是因为不得不这样做。”
“夺得黄金又怎么样?送往川中——大青衣,醒醒吧,川中国库不缺这点金子,但人家八方面军缺。打鬼子不需要枪械子弹吗?太行山荒芜贫瘠,他们又没有国库,就指着这些金子续命。一边是黄金可有可无,一边是马上面临灭亡……谁胜谁败,一目了然,对不对?”
这些话,是陈宝祥在修夫人的启发下想到的。
顾兰春不说话了,她们是南方军的人,当然早就想到。
外面风声一紧,小雨淅淅沥沥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