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熬得头晕眼花肚子饿,恍恍惚惚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抓了把挂面开始煮。她极少做饭,也摸不准量,等煮好面的时候,发现整整一锅全是了。一时间,她很有些绝望,正在犹豫要不要偷偷倒掉时,温随却也正好进了厨房。
她一转头,便看见门口,温随手里捏着习题集,神情阴郁地望她,转身就要走。
温之皎不耐地道:“给我站住。”
温随站住,转头望她,手却攥住了习题本。他又开始恨温之皎,恨她为什么不睡觉,恨她为什么突然进了厨房,恨她为什么偏偏跟他单独撞了个正着。他讨厌她的颐指气使,嫉妒她被温父母无条件的宠爱,恶心她那总是甜美,却偶尔尖而高亢的声音。
她为什么不去死!
但几秒后,温之皎指着锅里的面,道:“把它吃了。”
她说完,端着卡通碗,施施然地离开了。
温随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只觉得脑中有一阵惊雷。紧接着热气从肺腑发散到四肢,又从四肢一路爬到脸上,进入脑中。他只是用力攥着习题集,攥得手生疼,好像受到了某种荣宠似的,令他的瞳孔难以抑制地扩散。
她煮了面给他留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是家人她是他的姐姐所以她会对他好他做错太多事才让他们之间变成这样她始终是他的姐姐他们是一家人她会对自己好的其实他一直觉得她很好他们是姐弟他们是一家人他们就应该如此一切都该如此他也要对她好点才可以他不能再报复她了因为他们是姐弟……
所有纷乱的想法都没有任何停顿地出现,将温随的大脑一点点啃噬,又让他像只嗅闻到食物的饿狗,绕着食物转了许多圈,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叫声。
第二天,温之皎一起床就发现温随做了早饭,他用着一双濡湿的,像是恳求的眼睛看着她。她立刻烦躁起来,却还是吃了,发现他做饭做得还挺好吃后她还夸了句味道不错。然后,温随就莫名其妙地贴了上来,围着她打转,像是恨不得用不存在的尾巴勾她的腿似的殷勤。
两个月的针锋相对全然没出现过似的,他老实地不得了,仿佛那两个月是他被鬼魂上了身,现在这个乖巧听话好使唤的人才是他。
温之皎至今回想起来,仍然觉得很莫名其妙,一直怀疑难温随那晚其实快饿死了,因为有了那份面才活下来。他后来那么老实则是还她的救命之恩!
从那些回忆中脱身,温之皎只是不爽地道:“可是我那件白裙子,我真的很喜欢,越想越生气。王八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我永远都会记仇的,你弄脏了我的裙子还装不是有意的!”
温随的唇慢慢勾了起来,眼睛垂落了,呼吸凌乱了几秒才道:“一开始不是故意的……后来是。”
那条裙子是他挑衣服时,无意中和自己的衣服一起挑下来的。
他不希望她知道,他希望她永远不知道。
温之皎只当他是狡辩,继续抱怨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后面你还把我裙子洗坏了,它都变宽了,你肯定故意扯开了哪里的线头。”
温随攥着拳头,低声道:“不是,那条是新的,一模一样的款式,原来的尺寸断货了,我选大了一码。”
温之皎的脸皱得更厉害了,“王八蛋,那我旧的裙子就扔了?我都没穿过几次!”
“洗过了,还是很恶心。”温随重复道:“很恶心。不要穿了。”
他笑了下,又道:“皎皎,我们回c市好不好?江远丞现在病情也稳定了吧?还有,你不觉得江临琛对你的举止太亲密了吗?我觉得他不怀好意,我们不要在这里了,好吗?”
温随从来都爱笑,总是一脸干净,漂亮时尚,爽朗阳光。可今天,他笑得太多了,太久了,那爽朗阳光的感觉变消弭了,或者说,变得腻而虚伪了。
温之皎打了个哈欠,摇头,“我不要,不是说了等他醒了再回去吗?”
温随话音颤了下,道:“然后呢?你和江临琛订婚?”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温之皎眨着眼睛,奇怪地望着温随,又道:“我只想要他的钱而已,我为什么和他订婚?算了懒得跟你讲,现在送我去江远丞病房吧,我好久没给江——”
“好。”温随又抬起脸笑,他望着温之皎,眼睛圆溜溜,水润澄澈,拉近了他们仅几步的距离,“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轰隆的雷声响起,可偏偏雷声大,雨点小,又是细密的如蛛网似的雨。黏,让人闷得难以呼吸,可温随的眼睛却紧紧凝着她,神情带着些开心,愉悦。
他们的距离只剩一步,温随正要迈过这一步,手要抓住她的手腕,可下一秒,温之皎却用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