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宁连连摇头:“哪里,哪里,我之所以了解滨州豪杰的情形……尹将军,你可知道这其中的缘故?”
“看来,定有什么特殊的缘故吧?便请节帅讲来,我洗耳恭听。”尹昌凑趣。
“哈哈,乃是令郎告诉我的。”
郭宁微笑侧身,看着尹昌:“尹将军,令郎聪慧可爱,今后必能承家业、取功名啊。”
这番话,说得和和气气。可落在尹昌耳里,却如一记重锤,砸得他眼冒金星。大家都是老江湖了,这种话题,一点即透,哪里还用多说?
刹那间,尹昌连退了两步,身躯微微一弓,手搭上了腰间刀柄,露出了明显警戒姿态。
郭宁依旧面带笑容。
而尹昌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问道:“节帅,思政在你手里?”
原来尹昌早年与发妻育有二女,后来发妻早逝,他又娶了滨州大姓胡氏之女,此后纳了不少姬妾,但姬妾们一无所出,直到尹昌四十岁开外,胡氏才得一子,起名叫做尹思政。这孩子自幼聪明伶俐,被尹昌夫妻爱若至宝,恨不得捧在手里。
尹昌为了保障自身的独立性,就连麾下部将,都从没主动向郭宁引见过。还是今日郭宁亲自前来,两边才撞上的。
那么,郭宁怎么会见到我儿?
思政本该在滨州的!
尹昌只觉浑身发冷,说话的声音都打了颤。他再度问道:“节帅,你怎就见到了我思政孩儿?”
“尹将军今后要在济南府为官,家眷亲人留在滨州,怎能放心?所以我这次督运粮秣之前,先去了滨州,请得了嫂夫人和思政贤侄等人。哈哈,思政真的聪明,问他什么都懂。这一路上,我和他处得很是愉快。”
郭宁依然很放松,也全没半点敌对的姿态,他甚至背对着尹昌,伸手指点小清河上的船舶。
“尹将军的家眷,亲属,还有方才那几位文武部下的亲属,都在那几艘船上。”
说到这里,他提高了嗓音:“尹将军,你看!你看!思政正向我们挥手呢!”
尹昌箭步向前,果然看到船队后方一艘大船的船头,有个衣着华贵的孩子正笑着跳着,向两人所在的方向连连挥手。
在他身边,尹昌的几个姬妾,还有熟悉的奶娘、仆妇俱都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地簇拥着孩子,唯恐孩子在船上站不稳当。
尹昌的脸色变了又变,却见身旁郭宁挥手回应,而尹思政看到郭宁的举动,竟然笑得更欢。
与此同时,另几艘船里,也有军将的亲眷出来,立即引发了外界的惊讶。
李禾、杨岳等部下全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有人连忙沿着河堤过去探看,也有人目愣口呆地回头看着尹昌。
娘的,看我做甚?
什么济南招兵,是个诱饵!这是调虎离山的计策!
什么都不用说了,滨州已经不在我手里了!
他转念又想,就算全军皆出,滨州那边也是我经营多年的本据,怎么就丢了?郭宁怎么就有这样的手段?
虽然脑海中一片混沌,可尹昌到底是宿将,这时候犹能压住情绪:“节帅,你是什么意思?”
郭宁的笑容仍在,眼神却渐渐肃然,最后沉声道:“尹将军,山东东路境内,只有我昌州郭宁的规矩。尹将军既然投入了定海军,就要遵照这规矩。山东东路境内,没有哪个军州自行其是,滨州也不行。”
所谓图穷匕见,大概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