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剌楚材欠身而起,简洁地道:“节帅当往西路。”
“何以见得?”
“红袄军的动荡之中,多有古怪。正如此前商议,这恐怕与河北宣抚使仆散安贞脱不了干系。益都以西,正与河北接壤,我们须得尽快拿下益都,并将控制区域直推到北清河以北,否则,仆散安贞所部一旦插手,必生波折。至于南路莒、密等州,早已为我军多方渗透,实乃俎上之肉。”
移剌楚材行了一礼,恭敬而庄重地道:“故而,重在西路,节帅当去西路。”
郭宁沉默半晌,别人都以为,他还要再询问谁的意见,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这么定了,我亲领西路军,平定益都。南路军那边……”
他抬手指了指李霆:“你去!”
李霆大喜出列:“末将遵命!”
郭宁再指一人:“你也同去。到了莒州和密州以后,看看能不能拾起一些老关系。”
那人乃是史泼立。他曾是杨安儿在宁海州的重要盟友,因为定海军势力强盛,才转而投靠的。本以为这场军事行动里没他什么事,却不料郭宁专门点将。
史泼立连忙出列:‘节帅放心,我必不辱使命。’
这段对话很简单,郭宁则随即吩咐后继的安排,不少将士压根没注意其中的意思。但郭宁和移剌楚材两人,都是明白的。
定海军此番出战的目的,都说是要席卷山东。但究竟怎么个席卷法,各人有各自的判断。
以移剌楚材为首的一批文官、大吏们,其实并不想看到郭宁和红袄军走得太近。他们希望希望郭宁以强悍的胜利者身份,去压服红袄军,进而将之瓜分拆解,引为己用,而不希望郭宁以一个同情者的身份去收容他们,进而导致后继可能的隐患。
所以,移剌楚材才会说,重在西路。
皆因郭宁若能歼灭益都的李全所部,逼退仆散安贞,也自然就具备了压服红袄军零散余部的威声。又因为先期与红袄军在莒州、密州作战的是郭宁麾下部将,郭宁折返以后,无论战和,也无论唱红脸唱白脸,都好操作。
在这上头,移剌楚材的想法,与偏向怀柔手段的徐瑨完全不一样。
他的出身、眼界和立场,决定了他绝不会把红袄军看作是郭宁的同路人,更不会认可红袄军中某些人,具备和郭宁并肩同行的资格。
他服膺于郭宁,是因为郭宁的确在他面前展现了非凡的才具,但这绝不代表他会同样重视其他草莽人物。
郭宁对此,有过一些犹豫。
但他是个合格的领袖,深知利益衡量才是关键,而决不能容私人情绪作祟。所以他早就拒绝了徐瑨缓和行事的建议,事到临头,当移剌楚材隐晦提醒,他也做了断然决定。
想到这里,郭宁摇了摇头,使自己脱出无意义的盘算。
但策马前行片刻,他忍不住又想:
南路的主将李霆,曾在涿州城下和红袄军有些往来。我又额外遣了红袄军出身的史泼立协助。杨安儿一死,其部必然人心浮动,绝无斗志。己军攻入莒州、密州的红袄军本据以后,当不至于大动干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