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通过军校的模式,才能将许多人零散的经验总结起来,将经验总结成原则,将原则完善成条例,将条例放在那么多久经沙场的将士面前,让他们评判、熟记、运用。
那些条例,很是繁琐,也无文采,讲的都是些事关将士性命的小事。
比如对着抛射的箭矢,该怎么躲避最有效?向敌冲杀的时候,长兵器如何刺击最容易抢先杀伤?两军交汇的时候,如何估算敌方的战术,以提前选用适当的武备?策骑冲杀的时候,擅长什么的人,适合处在第几个梯队?
郭宁直到去年还是个边疆小卒,他觉得自己真没有什么大才。他的同伴们,也大都是出身低微的下级军官,所以大家聚在一起盘算出的,无非是这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儿。
他从各部调集勇士,一拨拨地放在军校里传授,说得多半也都是这些拿不上台面的零碎东西。
但这些零碎东西,本身都被有经验的将士当作秘而不宣的诀窍,当作传家保命的东西看待。一旦它们得到了推广,被数以百计、千计将士掌握在手,形成了统一的规范,军队便由此具备了骤然提升的战斗力。
所以韩煊能以铁骑一部与三个蒙古千人队鏖战,所以郭宁领着轻骑奔走,仿佛摧枯拉朽。
这提升的程度,甚至连郭宁自己都没有足够的预料。
“冲上那山头,打崩耶律留哥,辽东就平定了!这一场,不亏!”
郭宁笑了两声,有些激动地对赵决道。
而赵决叹了口气:“节帅,我去冲,我去就行了!”
当郭宁所部轻骑不断接近,耶律留哥的中军方向乱作一团。
“辽王,须得立即召回耶律薛阇和耶律独剌两位将军!咱们这里还有三千多人,凭着山地死守,轻骑断然冲不动的!”
“辽王,等不及召回他们了!咱们立即下山,去和两位将军汇合!”
“辽王!辽王!”
许多声音在耶律留哥的耳畔此起彼伏。
耶律留哥挥了挥手,将这些嗡嗡的声音赶开些,他转回身,再看马鬃河方向。
他非常确信,只要蒙古人能赢,整场战事还有希望。
可是,当他满怀希望眺望的时候,孛都欢满脸带着汗、血和泥土,冲着可特哥厉声道:“浑都古已经死了!他的脑袋被马蹄踩得稀烂,就在我眼前碎开,像是一个鸟蛋碎开那样啦!契丹人也乱套了,这一场打不下去,我们得想办法退兵!赶紧走!”
可特哥有些犹豫:“退兵?退兵的话,阿鲁都罕怎么办?他那一队骑兵还在南面呢?”
而这两名蒙古千户盘算的时候,本该与阿鲁都罕所部骑兵纠缠厮杀的李霆,正愕然站在高坡,手搭凉棚眺望:“走了?忽然就走了?”
天空中的鸟群扑棱棱飞过。
李霆看看两旁周身浴血的将士,想要夸赞几句,鼓舞他们的士气,又忍不住道:“蒙古人走得有点快啊,这地方像是能立头功的吗?好像,我李二郎被郭六骗了!”